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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钱买糖吃

赖大鹏说陈冬玩起了失踪,然后这个男人还真就失踪了。

十天,半个月,乃至半年都过去了,他真的就没有再出现过。母亲、老婆、孩子都在家,很难想象他真就这样撇下一切消失了。

赖大鹏放话逮住了陈冬会留下一两样东西,可能是手,可能是脚,也可能是别的,但无论是什么,显然陈冬都不愿意失去。他害怕失去,肢体威胁带来的恐惧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就算比真实的那个他更加坚强勇敢百倍,或许最终的选择依然会是逃避。

不必谴责他的软弱,这样的恐惧是人的本能,软弱也不是导致他妻离子散的原因,在牌桌上的那个他向高利贷伸出手的时候,所有的结局便已定下。

二娘有时候也会安慰秀娥,说些诸如“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之类的话,但以后究竟是多久的以后,显然二娘心里也不会有底。

秀娥已经抱着这样的期待生活了十年,但如今看起来,十年的时间怕还是不够。事实上从赖大鹏那帮人闯入家门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她所想要的幸福都结束了。

她嘲笑自己的天真,竟然会抱着这样的幻想生活十年。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双儿女,这个女人的生活早就已经分崩离析。

正当秀娥对陈冬存有爱恋的心在一次次的等待与失望中彻底枯萎凋零,准备守着儿女这么过一辈子时,一个来自溆浦的年轻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秀娥才三十来岁,依然很年轻,并没有到了一个不再需要男人的年纪。

二娘问她民国和静静怎么办?

秀娥便只能流眼泪。当爱情与骨肉不能两全时,这就变成了一个不会有解的难题,她选择了男人,就得承担对孩子一辈子的歉疚与想念。

彼时静静才三岁,还浑然不知什么叫做亲情离散,但十岁的民国早已明事。“妈妈要出去挣钱,挣钱了才能给你买糖吃”之类的话可以骗过女儿,但对于民国,这样的谎言就显得过于拙劣。

秀娥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儿子是如何痛哭流泪着求自己别走,但她终究还是走了,把十岁的民国留在了粮站斑驳砖墙之下的阴影里。那天的阳光很明媚,但照不到墙垣下低矮的男孩。

秀娥坐在男人的车里哭的声嘶力竭,有一瞬的冲动想要下车抱起自己的孩子,但冲动也只是一瞬而已。男人柔情而又缠绵的劝慰终于还是瓦解了秀娥最后一丝的犹豫。

男人说我会比任何人都要更爱你,我们接下来还会有儿女,还会有一个家。

男人没有说谎。这个靠着皮草生意发家的年轻男子最终也守住了自己的承诺,他确实非常爱秀娥,也给了她一个温馨的家。只是这个家终将和大高加村的那个老陈家背道千里。

且说六子自打这回在老陈家出了力,起先对他不甚中意的娟儿倒有些刮目相看了,又家中父母都说知根知底,加之六子人品原也不差,一来二去的,两人便交往了起来。

对于二人的交往,刘子华总说六子哥吹牛太过,娟儿姐是受了骗。因为六子老喜欢在娟儿面前说当天自己如何英雄威猛,如何双拳敌四手,一人战群魔。但刘子华给出的目击证词却是六子哥被揍的很惨,很难看。

刘子华的话当然是实话。

只是娟儿似乎并不是特别在乎,在听这些故事时也只抿着嘴笑,因为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六子的英武能打,而是对于邻里的一片炽热心肠。

对别人好的人通常对自己的媳妇儿也不会太差,这是娟儿判断一个人时简单而又朴素的逻辑,她觉得这个逻辑不应该会有太大的错误。

当然,娟儿有时候也会考量六子,有意无意的便道:“六子,我可听说了,你们男人十个里只有一个是好的,至于其他九个,都是负心忘义的混蛋,追人家时每天温声软语,千依百顺,可一旦到手了,那本性就显露出来了,起先是小甜甜,慢慢就变成了堂客,也不鞍前马后了,也不端茶送水了,叫他十句能应一句还是好的,只顾到外面去快活,至于家中那个嘛,反正已成了黄脸婆娘,再没了什么看头,拖儿带女的又拴上了保险,反正就是牛夫人爱咋咋地了。”

这时六子便只好无辜的赔笑,苦着脸道:“不能,那绝对不能,不是还有一个好的么,我就是那个好的。放心好了,娟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甜甜,我六子永远都鞍前马后的伺候你。”

六子认真的模样总是会给娟儿看乐,往后不知道,至少目前,是没有人能比他对自己更好了。于是再处了一年有余,也就是在秀娥离开大高加村后的次年五月,娟儿对六子托付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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