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贼风波

这车上的人看着倒有些眼熟。

在田里忙活的张铁花一边舀水浇地，一边看着渐行渐远的牛车出神。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拽了自己一把，她没好气地回头。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老娘干活？

看清是谁后，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瞬间绽开一个笑容，“是你呀，香妮，拽婶子干啥呢？”

林香怯生生地指了指田埂上鬼鬼祟祟的身影，“婶子，咱的饭……”

张铁花一愣，随后眼尖地看到那人怀里抱着的大红色布包，心里咯噔一声，不好，今天运气背，竟遭了贼了！天杀的小贼，连馍馍都偷！

她一把扔开手里握着的水勺，四脚生风，边跑边喊，“抓贼啊！偷饭贼！快来人啊！”

田埂上的那人身形一僵，拔腿就跑。

这厢薛灵锦一行人正气氛诡异地行驶在田边小路上，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捉贼，姚大成瞬间来了精神。

他受够了！不知道今儿中午为啥会把这三人捎上，一上路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儿。

宋小莲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平常爱说爱笑的一个人跟个哑炮儿似的。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搭腔。

薛灵锦那丫头更别提了，窝在车屁股那，耷拉个腿，时不时就往宋小莲那边瞅，那眼神看得人浮想联翩。如果不是知道两人的关系，还以为她对宋小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呢！

葫芦山因着偏远，民风还未完全开化。娶妻生子虽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却不乏有些异类，身为男子，不爱美娇娘，偏喜欢少年郎，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还终日与男子厮混，姚大成知道的，就有俩！

就姜大哥还像个正常人，自己说一句他回一句，好歹是没冷场。

姚大成话那么密的一个人，没了话搭子，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张铁花这一吆喝，相当于菩萨降世，救他脱离苦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一个后拉稳住黄牛，急吼吼地跳下板车，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几分钟后，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半大孩子就被他提着衣领子，轻松地拎到三人面前，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小。

“怎么样？灵丫头，大成哥厉害不？”姚大成扬起下巴，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这小子，还挺能跑。”

薛灵锦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原主的记忆里，姚大成不过十六岁年纪，人长得高大健壮，是葫芦山附近数一数二的孩子王。他和薛灵锦都是福禄村里的人，从小一块长大。

原主生病刚醒那会儿，只会流着哈喇子傻呵呵地笑。村里有几个坏心眼的孩子偷偷欺负她，让她吃地上的泥巴。

姚大成知道后，气得逮着那几个孩子一顿揍，打得人哭爹喊娘。最后揪着他们来到原主面前低头认错。哪怕原主当时根本没有任何意识，只会一个劲儿傻笑。

“多亏了大成，不然我这老婆子可吃不上饭喽。”张铁花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说，“这小贼，胆子越来越大了。光天化日，都敢上田里偷东西了。”

林香默默抱着抢回来的红色布包，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大成，这几位是？”

姚大成从牛车板子底下取出一捆草绳，将手上的小贼捆了个结结实实。

“哦，他们呀，都是福禄村里的人。这个是我薛大哥的妻子，娘家是金水村的。旁边这个是他的丫头，那个蓝衣服的是薛大哥的义弟，可了不得，葫芦山上的猎物有一半都是他和薛大哥打的。猎术好着呢！”

“不敢当。”姜喜淡淡道，“都是村里人抬举，做不得数。”

“害，姜大哥真谦虚。”

依着姚大成的介绍，三人也各自向眼前的老妇人打了个招呼。

张铁花有些发懵，难怪她觉得有些眼熟，这不就是薛岚家那傻闺女吗？！

前年她去福禄村托人给儿子说媒时还瞧见过，当时还可惜这姑娘底子不错，长大了肯定是个标志的美人。今天这一见，说话有条有理的，难道治好了？

“唔唔唔！”

被草绳牢牢捆住的小贼剧烈挣扎，干瘦的小脸上满是惊慌。

这人是个哑巴？

姚大成弯下腰来，直视动弹不得的小贼。那小贼见他伸手，以为自己要挨打，挣扎得更加激烈，口中呜呜作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见状，宋小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嫌弃地捂住鼻子站远了些，哪里来的小乞丐？味道难闻死了。

姚大成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露出里面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满不在乎地伸手一抹，一团灰泥就这么掉了下来。

端详半晌，发觉自己并无印象，便喊来张铁花，“阿婆，你看这个人你有印象吗？是不是文口村附近的？”

葫芦山附近大大小小村庄十几个，从桥头镇到福禄村需要经过安平村、柳下村、文口村和沙河村这四个村子。

姚大成野惯了，打小儿就今天这个村明天那个镇的钻，只要是与他年纪相差三岁上下的，他都有些印象。可这个人，他敢打包票，自己从来没见过。

张铁花一见这脸，面黄肌瘦的，当即摇头，“这娃娃，估计是逃难来的吧，还是个哑巴。我听老头子说邻县闹蝗灾，稻子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人。你看这娃娃脚上的鞋都磨破了，哎呀，真可怜。”

“再可怜也不能偷别人东西呀。”

一直沉默着的林香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都能够听清。

“有手有脚的，干个啥不比偷东西强？”

张铁花有些无奈，这丫头，就是嘴快。

一大把年纪，逃荒的苦她也吃过，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去偷啊？被人抓住报了官，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乡里乡亲的都抬不起头来！

于是伸手推了她一把，“香妮！别说了！”

接着从一脸不情愿的林香怀中扯过那个红布包，放在小贼腿边。

“娃娃，我不怪你，也不会报官。这里面是四个馍馍，你拿去吃了吧。听阿婆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偷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