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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御医

红荼面色一僵,随后露出个和缓的笑容,边替皇帝捏肩边说着:“在公主府能与王爷攀谈几句,也就想到了那位伍大人,的确也没做什么大事,只是红荼记挂陛下圣体,不敢耽搁。”

皇帝很是欣慰,对巫蛊的恨意也暂抛脑后,“宫中细作想必已除尽,也该轮到朕的儿子们粉墨登场......”

“其他人就罢,六郎没有母族撑腰,给他找了个祁家,却还是那样唯唯诺诺。也好,这脾性注定翻不起浪来,朕只希望他安泰一辈子,别让他那些兄长宰割。”

红荼听惯了皇帝莫名其妙的感叹,每一段说完,便会“无可奈何”地安排任务,这回也不例外。

“这两年你的暗探们出了不少力,朕满心感激,可你却什么都不要,无从赏起,看来只有将你指给六郎方可遂了你的心愿,也当帮朕看顾他。”

皇帝心思明显,无非就是想将她栓在身边,离了皇宫却还在他手心。

她早知如此,可话音脱口时,仍为之一惊,顿时松开手掌,退下榻阶,跪地回禀:“这话陛下从前也曾谈起,红荼从未说过自己想嫁六殿下,可这若是陛下之意,红荼便再难推脱,能否容我考虑几日......”

红荼浑身透着谦卑,为难,甚至还有几分不舍,这模样看得皇帝顿生怜悯,忙叫起身,“难为你忠心一片,多想几日也好,想好后尽快给朕答复。”

“红荼明白。”她掸掸衣裙,应声而起,提醒道:“张公公和施药的伍大人此刻都在殿外,陛下可要召见?”

皇帝点头应下。消息一传,宫人纷纷上职,整个紫薇殿从沉寂中复苏。

伍必心入内为皇帝请过脉,知趣跪在一旁等候差遣。

“去岁你救过朕,今年又是一回......据说昨夜整个御医署束手无策,偏就你得力,可要气煞那些老骨头了。”

皇帝虽在病中,可话音依旧有君主威严,伍必心一改平日放肆之态,谨慎道:“陛下谬赞,救您的是酒泉王,不必将微臣放在心上,且宫中御医多攻养生内疾一类,蛊毒本就罕见,恰巧碰到弱处罢了。”

“朕记得,太子的离魂症也是你断的吧?”皇帝话音低沉,让人分不清是闲絮还是质问。见伍必心垂首默认,又说道:“他举止疯癫,当真只是心病?你给朕一句准话。”

“中毒......”

伍必心答得毫不含糊,话语径直灌入皇帝耳中,仿佛降下一道天雷。

他思忖着先前不愿追究的细节,自己还是过于相信这个亲手养育的四皇子,虽给尽他宠爱,但毕竟还不是太子,若不是太子,又怎甘屈居人下?

倘若他只是恃宠而骄,将黑手动向君王便已大逆不道,倘若那并非他本愿,到底也纵容了陈氏外戚,恐怕陈贵妃还盼着早日坐上太后之位。

“酒泉王有心了......”神思收束,皇帝平静道,“你医术精湛,言行看似也妥帖,倒不如留在宫中做个御医。朕的危机啊,远远没到解除之时。”

“陛下,不妥。”伍必心骤然凝眉,直身行礼。

“朕亲自开口,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你因何推辞?”

“臣不敢,陛下若能答应臣一个请求,倒也可长留。”

原是恩典不够还要讨。皇帝哼笑一声道:“你说。”

红荼乖觉地旁听这一问一答,至此,心房止不住加速搏动,不知怎的,她期盼伍必心能向皇帝要她,可那实在太危险,后果绝非二人能承担。

“让祁家势力彻底退出肃州。”伍必心不假思索道。

一语浇熄红荼心中烈火,头脑陡然清醒,欲笑又止。

皇帝舒口气:“那可要看他有无本事再挣一份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伍必心的思绪随即落到当前之事上。东宫巫蛊尚未调查清,可皇帝已然怀疑梁王,毕竟坑害旁人不要紧,这把火只有烧到自己,他才会真正上心。

伍必心没再多言,只道:“任凭陛下安排。”

皇帝示意他退下,遣散屋内众宫人,仅留红荼在榻边,秘密吩咐:“你去告诉晋王别再调查,朕将太子禁足是在保护他......”

整夜寒雨,今日已不再放晴,天色直至辰时一刻方才明朗起来,红荼走后伍必心又煎了副提气的药,前庭还聚着一群大臣后妃,皇帝又该费心应对。

午前,两道旨意从紫薇殿传出,一是暗谕,勒令晋王许瑜不再插手东宫巫蛊案,二是明谕,着酒泉王府长史伍必心入御医署。

圣旨到达公主府时,魏垣还未追问,长公主却开始恼火。

她本想放伍必心入宫做戏,留皇帝一命就罢,总归都是自己布的局,谁知他无声无息成了御医,还专围着皇帝老儿转。

棋子自己跳出盘,有第一次便会接二连三。

碧落阁中闪过一声清脆碎响,随后归于沉寂,长公主蛾眉淡扫的脸上未露一丝狰狞,但口鼻处还急促呼着浊气。

静亭得到消息后紧忙赶来,独自收拾满地碎片,这是长公主从前最爱的琉璃杯。

长公主背身而立,尽力压制情绪,嗓音清幽道:“你说皇帝给了他什么好处,他是不是想去捞红荼?”

“圣旨不可违,还请阿娘莫恼。”静亭用丝帕捧起碎片,轻置于茶桌,“阿娘手中不是还有荀实么......所以伍大哥不会背叛您。”

“不要命的又不是没见过!”长公主倏然转身,语气颇为恼怒。

说出这句话时,脑海中灵光乍现——不要命的人,通常爱惜旁人性命。

“你啊,就是实心肠,怎能徒手抓那些碎琉璃,划伤化脓可怎么好。”她执起静亭一双手,凌厉消失,唯有满面温柔,“帮阿娘做件事可好?就为红荼与阿玦牵条线。”

秋风不止,京城上空又聚起彤云,魏垣本想出门透气,见天色不妙,只得待在廊庑下稍微吹吹风,怅望灰天。

雨还未落,他却已看入了神,以至于身边多出个人来也毫无察觉,直到一声“夫君”才将他拉回现实。

“必心真与我置气了么?”

魏垣两日不思饮食,也不肯与之和解,纾雅夹在中间焦头烂额,似乎他们才是天赐良缘一对璧人,自己反倒成了红娘。

“你说......”

还没等他“说”出下半句,一块糯米桂花糕就已塞进嘴里。

“我不想说......昨夜是谁说爱我入骨,还磨缠许久,谁知一早起来立马有了别人。”

纾雅打趣着他,甚至翻了个白眼,旋即从碗碟下摸出一张字条,“这不是来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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