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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御米灰

“小世子即将痊愈,恭喜王妃了。”翠色掩映的凉亭中,伍必心肃然而立,躬身问道。

“托大人的福,几日前更换药方后效果显著,想必伍大人也费了不少功夫,有劳。”玉翘向侍女使了个眼神,珠玑随即拿出一只圆筒递给他。

伍必心接过拆开,但见其中放着一块玉符,刻有“祁”字。

如今边关战事初平,过城必定严查,他手中这块想来便是祁氏的通城令牌。

“王妃因何拿到了这个......”伍必心略错愕。

“殿下只是心绪郁结,只要他来见我一回,我自有办法要来这些......你我挂念的人都在那边不是么,玉翘离不开这儿,但我知道大人终有一日会去找他们,略尽绵力罢了。”

伍必心听罢,郑重施以一礼,“不知要如何答谢王妃......”

玉翘轻抚过煜儿头顶,莞尔笑道:“谈何答谢,若非大人常来宁王府,只怕我的煜儿性命危矣。”

“必心还有一事相求。”伍必心忽感胸闷,急切道,“府上窖藏的贡酒,乃绝世佳酿,先前殿下多有赏赐,现已饮尽,不知殿下可否再赠些。”

说来奇怪,那酒液滋味并不醇厚,对他这样好酒之人而言,淡如竹沥,可每次饮下,总会神清气爽。

那一剂治疗小世子的良方也是他饮酒后所制。每次酒劲消散,他又倍感疲劳,烦躁不止,饮得多了,疲劳便会转为身体疼痛,复用可解。

他意识到这是瘾,倒与五石散相似,但症状不同。可多年饮酒又何尝不是染了“酒瘾”。

玉翘不解其意,沉思片刻,答道:“王府酒窖中的确有不少陈酒,若说‘贡酒’,玉翘实在不知情。”

“陛下知道殿下不喜饮酒,不会轻易赏赐,酒窖所藏,皆为宴宾所用,又怎会有新来的贡酒?”是时,闵红荼拨开身侧翠枝,急步来到凉亭前,“伍大人三天两头纠缠王妃,就不怕有损彼此清誉?”

珠玑见这对主仆出现,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哟,闵侧妃身子才养好,就迫不及待出来作威作福了......伍大人可是殿下召来府中的,莫非您怕小世子病愈得太快,威胁到您的地位?”

玉翘抬手轻扯她衣袖,示意噤声,然而珠玑仍自顾自地把话说完。玉翘将煜儿交给嬷嬷带去别处,转身向红荼说道:“姐姐有话不妨直说,莫要胡诌别的事。”

红荼神色依旧凝重,挽裙上阶,靠近伍必心,发问:“殿下给你喝了什么酒?他叫你来你就来?”

见她模样严肃,伍必心心中一凛,感觉事态愈发异常。

他实在难受,胸口如压巨石,一股虫爬感逐渐蔓延开来,“西南贡酒,饮之则神思清朗,殿下赏光,岂能不从......”

红荼暗忖,顿感不妙,“你本是医者,怎会不知饮酒伤身,你糊涂了?”

她话中别有深意,可伍必心一时应答不上,他只想再饮一壶。

忽地,凉亭之外侍立的仆婢们异口同声道:“见过殿下”,众人回首望去,许玦已悄然而至。

“没想到花园中如此热闹,本王的两位夫人竟为了个御医争执不下。”许玦喜形于色,日影斑驳下,他那丰神俊逸的外貌足以吸引所有视线。

“抱歉伍大人,王府已无此酒,你若喜欢,酒窖中各式美酒随你挑选。”

红荼唇线紧抿,侧过身去,“大人请回吧,快回御医署......”

伍必心会意,忙行礼告退。很显然,她在提醒自己那酒中被人掺了东西,或许是毒。

许玦未作挽留,他瞧完了病,原本就该离开。

不多时,伍必心步履不稳地走到王府门口,随行车夫见其面色苍白,关切道:“大人可是犯了疾?不如先去医馆瞧瞧?”

“我就是大夫,哪用得着去医馆......”

伍必心仍在咀嚼红荼话中的含义,根本没有“西南贡酒”,西南方有什么?益州、曲州、昆州,再往西南便是南诏国,那儿广植御米......

“快,带我去德宁公主府!”

伍必心登了车,车夫得令,勒缰催马,向公主府方向奔去。

这次发作尤为严重,浑身像是爬满了虫子,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几乎坐不稳。短短数里路宛如相隔千里。

当车夫禀报到达的时候,他已是眼眶通红满头虚汗。

伍必心强压痛楚,踉跄上前叩响公主府大门。自家丁通报到长公主同意见他,耗了近两柱香时间,他再也忍不住,一入碧落阁便跪倒在长公主面前。

“就知道你迟早要来找我。”

“主子,属下来求......求一些御米灰......”

御米本为昆州南部及南诏境内常见卉木,其花硕大艳丽,可供观赏,果壳可入药可调味,却也是制毒原料。此毒麻痹心智,一旦沾染,便再难戒除,人在极乐极苦中煎熬至死。

他仅在医书中读到过,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长公主身居京城,自然接触不到那些毒药,可她还控制着桃姬,桃姬会源源不断地为她助力,比御米灰更为致命的东西,也能炼出。

“我这里,还真有......”长公主不急不缓地说。

一旁立侍的静亭看见伍必心此刻狼狈的模样,心生哀怜,随着话落,她迅速拆开手中被丝线捆扎的纸包。

正欲递给他,未料长公主纤指一扬,灰白粉末扑散大半,纸包倏然坠地,落到长公主裙沿。

伍必心心脏猛地缩紧,脑海一片空白,他不顾一切地爬到长公主身旁,匍匐着吸食那半包御米灰。

“阿娘......”静亭稍有愠意。

长公主凝视身前那人疯癫的举动,嗤笑道:“心疼早了。”

“你曾不止一次说要娶静亭,多年过去还是只会动嘴皮,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因你一句话,至今未嫁。她青春正盛,也不知怎就看上你这三十好几的男人。”

长公主俯身,凑近伍必心说道。

“你不是想一直陪着垣儿么?不如马上与静亭成婚,那么咱们就是一家人,这御米灰难得,你若是我女婿,便好说了。”

伍必心逐渐平息下来,身子伏得更低,干渴的喉中蹦出一个声音,“好......好啊......”

长公主满意地向后仰去,抬足蹬在他侧躺的脸庞上,笑意不减,“贱相。”

“来人!”静亭再难忍受,几乎在长公主收脚的同时冲上前搀住他,轻抚那张磨出血痕的脸,略带哭腔道:“怎么不知道躲一躲。”

此刻伍必心只觉无比轻盈,恍惚间已辨不清身边是谁,还以为红荼寻来解围,“你别哭啊,长公主还看着......每次见你难过,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剜我的心......”

他言语断续,两句未完便昏睡过去,静亭紧抱他,啜泣不止,半晌后才醒过神来,命人将其送去梧桐苑,好生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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