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织梦人
绿裙女子唱的是《葬花吟》,先前听着还有词,后面就只剩哼唱。
毕竟不是真唱,调子能对上,情真意切,那种凄美感伤的情绪,还是很动人的。
“秋禾姐姐。”孟桐韵唤道。
绿裙女子知道有人靠近,估计也猜到是孟桐韵,所以扭转头看到阿蛮时,还是有点意外。又见孟桐韵是一颗石头形象,皱了皱眉。
不等绿裙女子发问,孟桐韵介绍道:“这个就是我上回说的那个小朋友,唐蛮。”
阿蛮无奈地点点头,礼貌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唐蛮,你叫我阿蛮就好。”
阿蛮的神态语调成熟而从容,绿裙女子很自然地应声说:“唐先生您好,我姓明,叫秋禾,明秋禾。”
一直默认孟桐韵认识的觉醒者是名男子,阿蛮也没问过,此时才知道是位女士。明秋禾这名字好听,声音听来三十来岁,语速略快,上半身不自在的动来动去,这样不必要的肢体动作,让她显得有些慌张而毛糙。
阿蛮含笑,示意前面那丛杜鹃花,小心问道:“这是?”
明秋禾脸上表情立时变得伤悲起来:“她是我的老师······”
阿蛮意外地望向那丛艳红的杜鹃花,月华之下,有种寂静的美感,像是生命燃烧后的余烬。
想到两人都只是新晋的觉醒者,明秋禾又解释说:“算是老师吧。我刚成为觉醒者,就认识了她,她教过我很多东西。几年前她忽然消失了,我也找不到她,没想到她搁浅在这里了。”
“搁浅?”孟桐韵问。
明秋禾解释道:“梦游的人,不论走多远,跟现实世界的联系都是锚定的,若是与本源断了联系,就会在梦境里迷失。觉醒者撑不了多久,会很快灰飞烟灭;织梦人长久承担维护梦境的职责,收集的七彩会有部分凝聚,化为某些特定的意象,就算意识消散,这种意象还能存在很多年。”
听了明秋禾的话,阿蛮有一种才看到这个奇幻梦境冰山一角的感觉,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是你老师?”
“味道。每个人都有特定的味道,其实我们也都不是真的‘看见’了对方,只是我们这般交流,便识了对方的味道。就算桐韵变成石头,只要她一来到我身边,我就知道是她······除非她故意隐瞒。”
明秋禾顿了顿,凝视那丛杜鹃花,很伤怀地说:“所以我一看到,就知道是她。”
想到自己夜夜在梦里撒欢,肆无忌惮的,从未想过竟还有脱锚失联这种事,阿蛮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这样的事情多吗?”阿蛮问。
明秋禾看看阿蛮,又看看孟桐韵,说:“你们跟我来。”
说完,留恋地看了那丛杜鹃一眼后,领着阿蛮和孟桐韵往远处飞去。
三个人在迷茫的梦境里飞行许久,穿过一层深浓的迷雾之后,阿蛮看到前方竟然有一排连绵的山冈轮廓。显然,跟刚才那丛杜鹃花一样,这也不是谁梦见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飞得近了,落在山冈的一片巨石之上,放眼望去,才见得山上随处可见散乱的山岩花草树木,两山相夹形成的小小山谷底,更是各类鲜花齐放,处处都是锦簇花团。
可惜的是,从山冈到山谷,寂静无声更胜孟桐韵的梦境。阿蛮意识到,不只是花木,就连这些石头,也都是某些织梦人搁浅后的具象——这是一片静寂的坟场。
咽了咽口水,阿蛮哑着嗓子问:“梦游的人很容易搁浅吗?万一跟现实失去联系······”
明秋禾听出阿蛮语气中的担忧,安慰道:“这倒不必担心,梦游的人跟本源的锚定非常强劲,除非非常剧烈的冲击而且自己沉迷不愿惊醒,否则谁都不能打断这个联系。”
“可是,这些······”孟桐韵也被这片墓场惊到了。
明秋禾平静说道:“这是几百年累积留下的啊,织梦人长久巡游梦境,就算忽然迷失,也不至于立时湮灭,若是有得选,他们自然愿意搁浅在这里。说不定身边还有他们的老师或者朋友。”
阿蛮一时无言,今日所见让他对梦境有了新的认知。梦境是个处于虚实之间的世界,早就知道它不是完全虚无的,但直到今天,才看到意念幻化之外的真实存在的东西——如果那个月亮不算的话。
阿蛮抬头望一眼天上那轮永远都在的明月。
孟桐韵问:“这样的地方多吗?”
明秋禾反问:“你见过很多织梦人吗?”
孟桐韵和阿蛮都还没见过织梦人,织梦人不多,这种地方自然更少。
阿蛮思考了一阵,问道:“你说织梦人承担了什么职责?”
“嗯,他们有责任收集外溢的七彩,维护梦境平衡。”明秋禾又解释说,“老师说过,梦境是心灵休息之地,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通过梦境,安全地释放激烈的情感。七彩是对各种情感的惯常说法,有时候有些人的梦境,情感过于激烈,容易让人承受不住而惊醒,或者过于沉浸而迷失。巡游的织梦人发现了就会介入,引导梦境释放情绪。过于浓烈的情感他们会收集带走,这些情感在梦境里具象出来,就是各种色彩。”
阿蛮也不十分懂,只是顺着逻辑追问:“织梦人的能力就是用在这上面的,改变别人的梦境,引导人释放情绪,让人在梦中得以休整?”
明秋禾以为阿蛮还在担心迷失搁浅地事,轻笑安慰道:“不用担心,人在自己的梦境里是绝对受保护的,他若对你戒备,你就进不去他的梦境。就算进去了,只要一感受到威胁,人就会惊醒,或者直接将敌人弹出梦境。至于迷失,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在自己的梦境里,与本源的锚定无比强韧,谁都断不开这层联系。你有听说过谁睡觉睡死了的?”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飞离了那个墓场。
阿蛮求知若渴,思考一阵,接着问:“照这样说,织梦人只要不心怀恶念,不伤害做梦人,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之间诱导人做梦?”
明秋禾不是织梦人,只能不确定的答道:“应该是的吧?”
阿蛮不假思索立马问道:“那要是做梦人不想我知道她是谁,总在我面前戴面具,我要是有织梦人的能力,是不是我就能悄悄给她揭下来?我没有敌意,也不想伤害她。”
最后一句阿蛮特意强调。
明秋禾愣了一愣,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一眼孟桐韵。
白石头孟桐韵嗔怪说道:“你想屁吃呢,既然不想让你看到,这方面肯定特别戒备,你一起心动念就是对做梦人意愿的违背!”
阿蛮听了这话,瞬间无比郁闷,失落问道:“那就没办法了么?你知道怎么成为织梦人吗?”
明秋禾立时又显出那种慌乱无措状态,为难的表情有些夸张,连连摆手说:“我哪里知道,我要知道早就成织梦人了。哪有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