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回忆（3）
“抱歉，相川女士，打扰到您的休息了”
“没关系，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女人有些疑惑与陌生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进入有些唐突的男人显得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自己的状况。
“啊，是这样的，我是您新的主治医生，您叫我田中就好，我这次来，是关于和您说一下一些关于病情的问题”
“果然是你....”
医生喃喃道
“请问怎么了嘛..”
“没，只是觉得你和我一个熟人很像而已..我这次来是和你聊一下你的病情的..啊！您不必起来，我就这样和你说就好..你现在需要静养”
女人要起身，医生连忙示意女人不用起身，自己这样子站着说就好
“你这个样子的我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
“不会吧，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男人的沉默吓了她一跳。
“这倒没有..”
这时候医生反倒没有继续聊下去，反倒是把手里的报告，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开始扯起了其他的话题。
“对了，您还记得您高中同学的名字吗”
“高中同学吗...当然记得一部分的，但大部分都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几乎在毕业之后，都怎么没有联系了...”
“是吗...那您是否还记得这样的一个名字..田中彻也”
“彻也吗...抱歉，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也是，毕竟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那你还记得这个吗..”
男人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只镶嵌着小颗紫宝石的银制耳坠。
“这是..”
“你的耳坠，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你是..彻也..”
女人看着那个耳坠，脑子里顿时浮现了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和现在很不一样。
那人和现在的人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是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是一身土气的样子，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头发留的长长的才对，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一头潮流的离子烫，加上一套完美的服装搭配，以及一张完美的帅哥脸。
不过，这个人绝对是彻也，因为，那双眼里的东西还和以前一样，她打心底是这么认为。
“对，就是我...石原，你变得漂亮了，不，现在你应该姓相川才对..”
“好久不见，石原”
“彻也...好久不见”
“是啊，我们在高中最后的同学聚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其实自从我和你告白之后，被你拒绝的那一瞬间，我本想着我们此生都不会见面了，不过现在...只能说是缘分..在接手你的档案之后，我就怀疑是不是你了，毕竟这名字太过于耳熟了，但我一直不敢确认，但好在，我没有猜错...”
“你不说些什么吗..老同学的再会，总会有很多可以聊的..”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了...”
“唔..哈哈哈！这是什么蠢理由...彻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意思，呆呆的，让人不腻”
女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石原..你别笑了，你别笑了！...唔”
男人立马慌张了起来，脸都涨的通红，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成熟医生的样子，看起来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依旧不是很擅长应对她...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意思..果然，你没怎么变啊..”
女人捂着嘴，笑的十分开心。
“你也没变...”
“那个石原，先别笑了...你看这个..”
“这是？”
“医疗保险的单子...你看，上面需要家属进行签署进行证明，我看你的家庭上写的已婚，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丈夫过来签个字呢...”
“这个....我可以自己签吗”
女生的笑脸立马僵了下来，就像是突然闻到了一块腐烂的肉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来的，绝对...他已经没有要来的理由了”
“是吗...对不起，好像是我唐突了，这件事就稍微延迟一下”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立马住口，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都在抑制不住的上扬。
事情没有自己来之前想的那么糟，他好像还是有机会的，他或许还能够..
“别那么愁眉苦脸，以前的你可是很爱笑的，笑一笑吧....对了，要出去走走吗”
男人掏出一把汽车钥匙，在女人面前晃了晃。
“可护士小姐让我不要随地下床...”
“没关系，我可是的主治医生，现在的我认定，我们的患者需要到处走走..”
晚风推动着江水，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树枝轻轻摇晃，透出一点月光，刚入夜的江边比想象中的要热闹，刚从高中社团离开的女高中生三五成群，扯着关于学校的不为人知八卦，又或者说着哪个男明星帅到的不行，又或者扯到哪一部看过的日剧。
“没怎么有中年人呢..”
“毕竟这个时候，一般的企业可不会放他们的员工回去，这太早了，可没法为企业添砖加瓦..”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路上，男人熟练地转动皮质的方向盘，拐到了下一个路口。
男人拉上手刹，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推开车门，自己一个人靠在江边的桥上的石头栏杆上，掏出一根烟，默默地点上。
而女人则是坐在车上，和男人一起望着江对岸。
“也不知道当时是谁义正言辞的说自己绝对不会沾染烟草，说这是大人的肮脏行为呢....”
“不知不觉的就染上了，据说活的太累了和一直不坚定的人很容易就喜欢上这玩意，我好像是这两样都有....”
“借口..”
“也是，那就戒了..”
男人吐出白色的烟雾，然后把还在燃烧的烟头猛地往地上一扔，用皮鞋跺了跺。
“不过真是不错的景色...风很舒服”
男人伸出一手，感受着江面的风，说实话，没那么舒服，甚至有些冷手，但男人却偏偏要说做很舒服的样子，他要让她看见自己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还记得河对岸的那里吗...那是我们的高中学校”
男人指着江对岸的建筑，
学校那里很黑，而且没有任何一束光芒打在上面，只有偶尔的车辆经过的时候，能获得短暂的光芒，之后在短暂的光明下，又恢复黑暗
“好黑啊...就像是有一只吃人的怪兽在那里”
“怪兽倒是没有..不过那里最近要拆除了，现在少子化的厉害，不需要那么多学校了..所以就拆了，听说是要建成养老院”
“是吗...”
女人撩了撩因为风而动的发丝。
“你就这样带着病人随意乱跑，没人会在意吗...”
“你知道的，人比你想象的冷酷无情，尤其他们的上司和他们打过招呼的情况下，他们就更不会在意了，反正自己肯定不会担责任，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徒增烦恼....”
“可总有那么几个很负责任的人.....”
“那样子也没事，毕竟我舅舅是院长..算了”
“我是不是没法继续陪着他了”
“会的，这个世界不存在着会分别两个爱人的混蛋，你绝对能好起来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男人心里还就像是吃了一整盒的纳豆拌酸奶，怎么说呢，不知名的滋味，但总归不舒服。
“那之后，你过得怎样..”
“我啊，我的话，虽然多少被你拒绝了还是很伤心的，但还是牢牢地按照父母的规划去生活了，我记得我在开始学习医学的时候，感觉脑袋都要掉下来了，然后毕业之后还要一家一家的应聘，最后好不容被这家医院聘用了，开始工作....然后就，没了，这十年，就这么平凡....”
“你放弃去当一个游戏制作者了吗..”
“没办法..只能放弃了，有时候人生就只能被迫的割舍掉，即使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也最难放下的..不对，不对，光我说了那么多，石原，你怎么样，过得好吗...”
“大学上了一半，就辍学和现在的丈夫结婚了，知识没学到，婚姻也乱的一团糟，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也就我的女儿和那个人吧....以前想象不到东西，现在或许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你有女儿了啊..不过，真是让人吃惊，那个活力四射，青春气息爆棚的石原现在竟然已经是个母亲了，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并不喜欢家庭呢...”
“人会变得..就像是我也想象不到那时候只会蒙头做东西，一身土气，和女生说句话都脸红一会的少年，现在竟然变成这样优秀的帅哥..”
女人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句实话，他现在很帅，而且帅的离谱，
要是换做是个深度颜控的女孩，要是田中君有意，这么好的意境，再加上一个帅哥在这陪着你，估计现在早就不是在这里扯蛋了，而是在某个酒店里干一些大人才知道的事情了。
可惜，她们之间从以前开始，就纯洁到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她认为他们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从以前就是这样。
“我那时候真的有那么糟糕的吗..”
“有..绝对，我想着那时候在电竞部能和你谈上话的女生，也就只有我了..那时候的你和女生说话都会结巴，我简直都快成了你和其他女生的传话筒了..”
“也是，但那个时候没有你的鼓励，我想我绝对没有继续向前的勇气，但如你所见，我也没能实现梦想，现在也是一个没用大叔了..”
“我都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
“有，当然有，那时候的你就像是一颗星星，耀眼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搭话，但你却主动和我说话..这就像天上的辉夜姬竟然脑子抽了下凡来帮助一个不起眼的凡人了，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嗯..我忘了，我就记得那时候的你天天呆在角落里，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我只是把你捡了回去，把你洗把干净了，看上去没那么可怜了，所以现在看到你人模人样的，我还挺高兴的...”
“是吗，那在你看来，我变了吗...”
“没有啊，你还是以前那个彻也，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子，其实有些地方却意外地笨拙...”
“那在我看来，石原你也没变..”
“没有吧，我倒觉得我成大妈了..年轻真好，可以肆无忌惮的干事情，到老了，反而瞻前顾后的..”
“你变的更漂亮了...”
“谢谢...对了，光说我了，你妻子呢....你妻子的事情你还没说呢..”
“那种东西还没有呢...这十年我净想着工作了，在大学也谈过恋爱，不过都被父母发现，认为那些女孩配不上我，然后强行断了联系，所以搞得我现在对结婚这种破事也不在乎了，大不了一个人过一辈子，要不是很痛苦....不过你的话，我父母或许会很喜欢”
男人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在叹气什么，理想的逝去，还是看着昔日的初恋就在身旁，本想和她直抒胸臆，却回想起她是一个有夫之妇？还是对自己叹气，突然觉得知道明她和他丈夫关系出问题的时候，却不敢去做些什么的自己的简直太废物。
果然自己真的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有人说要，迈出一步，才会改变，但自己却知道，即使迈出去那一步。她们之间也没可能了，因为当年有个傻小子已经和她告过白然后被狠狠地拒绝了。
他习惯性的又想抽出跟烟，叼在嘴上，但又想起自己刚刚的戒烟宣言便作罢。
“希望重活一辈子啊，那样子就会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的好东西，都是用千金换不来的....但不过要是能重活一辈子，我倒希望我能更下定决心的，去完成心中的梦想，去当一个游戏制作者，然后..去找到自己真正爱的那个人”
“彻也你...”
“抱歉...我有说一些奇怪的话了..别在意，纯当我放个屁”
“不会的..”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旁边，和自己一起望着江水。
“你永远是我小弟，我也会永远罩着你的....”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的小弟”
男人吸了空气，镇定了心情
他果然还是...他觉得自己已经鼓起了这一生的勇气
“石原！不，真央，我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
男人看着女人的脸，他一脸的认真的，就如同当年那个傻小子一样。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女人也像当年一样，很郑重的鞠了一躬。
她拒绝了他
“果然..即使和老公关系成为那个样子，心里也还爱着丈夫吗，抱歉，是我唐突了”
男人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努力了，当然，努力并不会有回报，但至少我已经不会后悔。
但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
“不，不是他...我已经有一个我爱的人了，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真好...呼，又被甩了..不过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十年后遇见自己的初恋然后去告白的，感觉瞬间放下了很多东西，现在的我可是一身轻松了....”
“那个人怎么样...”
“他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笨到不会骗我，笨到一直爱着我这样的大妈...所以我很爱他”
“那他真是个好男人，记得要好好抓住，不然，男人就像泥鳅，很容易就会跑掉的..”
“对了，还记得你以前给我起了一个名字‘dreamer’，当我问你为什么的时候，这个名字很适合追逐梦想的我，...但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可能配不上这么名字了..”
“所以现在这么名字还给你，不过我加上一些东西，就叫‘the biggest dreamer’...怎么样，最大的梦想家，石原，你的梦想肯定会实现，你心目中的一切都会实现...”
“对了，祝你们幸福...抱歉，莫名起码就点上烟了，我这习惯不好”
“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
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又一次剁了两脚。
“患者有几率患有hcc（原发性肝癌），需要后续治疗”
男人看着手里属于女人的健康报告，突然猛地把那张纸撕成两半，然后丢到河里。
“我现在觉得这玩意扯蛋的成分很大..”
“那个...田中，不，彻也，谢谢你”
“不，是我需要感谢你，你给了一个很棒的梦，感觉醒来也值了...”
两人就这样回到车子上，直到拉上车门，发动引擎之后，两人都没说话。
“wanna be zhe biggest dreamer”
“就要用尽全力（全速力で）”
“超越现在和未来（未来も现在（いま）も駆け抜けろ）”
男人握着方向盘，哼起了歌，突然笑的很开心。
“这是什么歌？”
“这个吗？我也不知道，只是在脑子里突然地灵光一闪...”
“不过是首很棒的曲子”
“是啊，或许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梦想家也说不定，即使没法实现一些东西，即使有些时候跌倒想要哭泣也说不定，但总会立马爬起来...然后向着心中的梦想冲去，在那之后，一定是一片晴天...”
男人继续唱着，而女人也只是看着黑色的天空，沉默着，黑色的瞳孔与星空相称，但反射出来的确实星空的闪耀。
“或许自己的未来并不会那么糟糕”
女人释怀的笑着。
（此章献给已经在数码世界的和田光司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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