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萧,你去给苏显搭一把戏

过了小年夜，大街上年节的气氛便越来越浓烈，路灯上和树上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红色灯笼。

随着大部分外来打工的都已返乡，繁华无比的京都竟然有了空旷的感觉，连大街上的汽车都少了很多，小巷子，有小孩子玩起了鞭炮，炮仗声不时的响起，伴随着小孩欢快的声音和大人责备的语气。

苏显从医院出来，去商超买了些年货。

便回到租住的小屋里，窝在新买的沙发上继续琢磨起了小桃红这个角色。

前世她也演过风尘女子这样的角色，大多妩媚妖娆魅惑众生，也有极少部分是流落红尘的清高。

但总觉得跟敖老书中的小桃红相去甚远。

小桃红原名婉贞，本出生书香世家，有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她十六岁即将成婚的时候战争爆发了，她的家族和未婚夫家均因此破灭，未婚夫下落不明，而她则被拐卖进了青楼，从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成了青楼里一个叫小桃红的头牌。

任世界天翻地覆，她只在小楼里迎来送往，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有一天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她遇见了原本以为死去很久的未婚夫。

彼时，未婚夫周亚生已经有了另一重身份，而到这里，整本书才徐徐展开。

小桃红出场得并不多，但是看得出来敖老下笔时对这个小人物倾注了很重的感情，人物形象立体饱满，层次丰富，相应的对演技要求也很高，远不是余明希那种角色可比拟的。

冯导愿意见她，让她一个才表演系大一的学生试一下这个角色，可见袁梦真的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见面的时间约的是下午两点，在一座百年茶舍里。

茶舍的大厅里，有一座戏台，戏台上正表演着京剧霸王别姬，大厅和包厢坐满了人。

年轻人偏少，偶尔见一两个，均是陪着自家长辈，气度不凡。

服务员引着苏显和袁梦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推开一扇小门，小门内是一座精致的小院子，院子里溪水淙淙，渠边摆了金丝楠木的茶托。

冯导正陪着花甲之年的老人品茶，旁边坐着一位青年。

见苏显进来，青年侧过身来，赫然便是萧湛。

萧湛见到苏显，只有一瞬间有点惊讶，随即便对袁梦打招呼：“梦姐，好久不见。”

看样子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两人解约的事情。

“好久不见，还是那么帅气。”袁梦也是笑着回应了，又向冯导、敖老和萧湛引荐了苏显。

“敖老师好，冯导好，萧老师好。”

“小姑娘长得很有灵气啊，小梦的眼光一向不错。”冯导笑道，今天本来是打算自己先看一眼的，小桃红虽然不算什么重要角色，但是对演技的要求却很高，虽然他对袁梦的眼光和老陈的推荐很信任。

但毕竟只是一个刚上大一的小姑娘，说白了，连表演课都没上几节，因此他也根本不抱希望。

今天见这一面，也算是给两人一个面子。

但他没想到到了这儿正巧碰到了敖老在听戏，敖老听说他要看一个演员试镜小桃红便一起过来了。

只是敖老此刻脸色却有点不大好。

似乎是没想到试戏桃红的演员居然这么年轻，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姑娘。

袁梦心里暗暗叫苦。

敖老对这本封笔作改编成电影异常关注，剧本亲自操刀，如果他今天直接否定了苏显，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到敖正这种文坛大家的地位，做事很少再看人情世故，或者说她不够敖正拿出人情世故的态度。

冯导笑着说道：“这天气也怪冷的，敖老年纪大了，受不住冻，晚点我也还有事情，就不寒暄了，我们直奔主题吧，正好敖老也帮忙掌掌眼。”

“苏显是吧，桌子上有一段剧本台词，你看看，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苏显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几张a4纸，这段讲述的是小桃红送亲子去戏班拜师学艺的事情，送完孩子回来，小桃红便遇到了周亚生。

由此引出整个故事。

苏显记得，书上是这样描述的。

小桃红穿了一件蓝色掐腰长袄，头上戴了一朵花，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点的孩子，在人群中急急穿梭。

她要把孩子送进戏班子，在这乱世里，为他寻求一条活路。

而对话，便是从小桃红求戏班主收留孩子开始的。

她在看书的时候，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前世哥哥的《霸王别姬》，小豆子被母亲送入这行的情景。

蒋老师的这段戏堪称经典，曾被她反复揣摩过。

这一段，两个角色些许重叠。

苏显恍惚间仿佛看到前世自己在半地下室出租屋里一遍一遍模仿这段表演的时候。

“冯导，我准备好了。”

冯导点点头，对萧湛说道：“小萧，你去给苏显搭一把戏。”随后又对苏显说了一句：“小萧在这部戏里饰演周亚生。”

萧湛应了声“行”，从苏显手里接过剧本子。

剧本子上似乎还带着女孩的体温和很淡很淡的小苍兰香味，他突然想起帝豪酒店那天，女孩半躺在自己怀里的一幕，正是这种香味。

他正了正色，调整情绪。

“您还是领回去吧，这个世道，谁不难活。”萧湛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眼角斜着看苏显，给人一种虽然同是下九流，但他自认为到底比妓女还是高贵些的感觉。

一瞬间，戏班主便刻画得入木三分。

不愧是影帝，不仅入戏速度快，连这种角色表演起来都游刃有余。

“也不是缺那一口粮，实在是男孩大了留不住，这才来投奔您来了。”苏显台词清脆，语气急促，咬字又带了点京腔。

她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微偏着头，露出侧颜，带着求人的焦急，她眼睛向着萧湛，嘴巴微张，眼角便带出一丝风尘女子用来招揽客人的媚色。

顿了片刻，见戏班主并不接话，她用手用力的抹了一下脸，掩去焦色，起身跪了下去，她蹙着眉，半眯着眼，用上目线看向萧湛，脸上带着点笑意，说道：“只要您能收下他，怎么着都成，您别嫌弃我们。”

苏显侧着头，露出细细的脖子，眼睛移开，人畜无害任人宰割的风尘女形象便成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语气哀婉动人，楚楚可怜，让人生不出拒绝之心。

如若不是她身上穿的衣服，任谁都不会觉得这还是个在校大学生。

而是一位因为久处风月场所的风尘女，这是她在群芳争艳的环境中为自己拉客所形成的习惯性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