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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命之息,侯胜兵

夏天山里的夜比较凉爽,每天傍晚吃完饭后都会有一群孩子跑到我的木屋里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们都是来听故事的。

其中两个是我的重孙和重孙女。

重孙楠楠上一年级,重孙女娜娜初中毕业就要上高中了。

他们都很喜欢围在我身边,我也很喜欢这群孩子。

家里人都知道我参加过战争却很少知道我参加过哪些战争。

“太爷爷···太爷爷···”楠楠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我想听故事。”

我坐在摇椅上拿着一把芭蕉扇笑呵呵的拉着楠楠,“好,过来,太爷爷给你讲故事。”

“今天讲什么呢?”我想了想说:“讲太爷爷小时候的故事吧。”

楠楠的小脑瓜认真的点着。

其他孩子也都很有秩序的搬个小板凳坐在我对面抬起小脑袋看着我。

人呐,一旦到老了就开始不停的回忆,回忆这辈子经历过的种种酸甜苦辣。

我的父亲叫侯仙华,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中医,我大哥二哥对学医没什么兴趣,但是到了我这里,我父亲都不抱希望的,却没想到我渐渐的迷上了中医。

在我看来救死扶伤是一种很圣神的职业,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鬼神。

我记得那年我12岁,半夜还在床上睡觉,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八成又是村里谁家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来找我爹去看病,面对这种情况我早已习惯。

但是这次敲门的人明显语气有些着急,我迷迷糊糊的听着,记不清当时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我听的出来,来找我爹的是村长。

爹也是很紧张,立马跑回来穿好衣服背着药箱子就跟着村长出去了。

一夜都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娘喊我们兄弟三人起床吃饭,我才问。

“娘,我爹呢?”

娘在锅灶前滩着面饼说:“在村里给人看病呢,等会你们哥仨把这些饼拿去村东头,那里有些打仗受伤的士兵,把饼分给他们,知道吗?”

娘滩了好多饼,我和大哥,二哥吃完了饭就把饼装进布袋子里背着一路打打闹闹的朝村东头走去。

一路上我们看见了不止是我们兄弟三个带了饼,还有一些村民们带了鸡蛋,稀饭,面条一些食物都往村东头走。

等我们到了以后看见村东头的巷子口,乌乌泱泱躺着好多人,地上有他们脱下来的衣服,都是血,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摸了摸我的头说:“老三,快给他们分点吃的吧,我去找爹。”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是来干嘛的,赶紧把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把饼拿出来分给躺在地上的战士们。

他们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饱经风霜,有几个战士还缺了胳膊。

我什么也没说,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把饼递给他们,听着他们连连道谢,我能听出来他们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口音不同还很杂。

他们好像都饿了很久,接过饼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村里有几个大娘从家里端来一锅粥,放在地上就给他们盛。

一个戴着帽子的中年大叔走过来拉住大娘的手满眼都是感激,而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大叔还摸了摸我的头。

后来大哥和二哥跑了过来,“老三,我们回家去拿药,这里药不够用,还有好多伤者呢。”

“好······拿什么药?”我问。

“爹说家里有一个酒坛子,里面是爹配好的药。我们先回去,娘知道在哪。”大哥说完就拉着我跑回家了。

那一坛是爹用中草药熬制的药水,对于伤口愈合有很好的效果,只要喷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裹上就可以了。

我们兄弟三人配合我爹一个上午都在村东头帮忙救治伤兵。

等到晚上回来,我爹整个人都累的不想动了,大哥给他捶肩膀,二哥给他捏腿,我去打水给爹洗脚。

爹跟我们说,“两百多士兵,一仗打完只活下来不到三十人,还都是身负重伤的。”

后面我才慢慢的了解到,原来是日本人打过来了,距离我们村不到40公里,那里在打仗,之前就听村里人说过,日本侵略了我们国家,杀了人多无辜的百姓。

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恨透了日本,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们,我们又没招惹他们。

对日本人的仇恨一直持续到现在我都没有改变过。

前线奋力抵抗的战士们大多数都撑不了多久,他们武器装备太差,根本没办法和日本人正面对抗,只能且战且退。

就这样,我们丢失的土地越来越多,这次进入我们村的听说是一支部队,是一个连,连长叫龚龙,今年37岁,已经和日本人正面交手过十几次了,但是每次好像都是吃亏。

村长把龚连长的剩余部队全部安排进了村里的祠堂,让他们在这好生修养,而龚连长连夜从村里又挑选了100个青壮年再次返回前线去继续战斗。

这一百个青壮年里就有我大哥。

原以为我爹和我娘会不同意,但是他们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大哥今年19岁,听说要打日本为国效力,也是铆足了一身的劲。

临走前,我娘给大哥的衣服里塞了好多饼,并且嘱咐说:“切记不能鲁莽,一切要听指挥知道吗?”

大哥拍着胸脯保证:“爹,娘,放心吧,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

我和二哥,爹,娘全部去了村东头送大哥,由于受伤的士兵仍然需要我爹照顾所以爹留了下来,而我就负责帮忙打下手。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没想到和大哥这一别就是永远。

龚连长带着大哥和村里的青壮年几乎全部阵亡在了前线,只有几个受了伤的士兵回来报了信。

那一夜娘哭了一整夜,我和二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跟着娘一起哭。

“别哭了,”我爹目光坚定的看着门口说:“为国捐躯是何等光荣的事情,老大死的重于泰山,老子为他骄傲。”

娘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爹,什么话也没说。

半个月后在祠堂修养的二十多人说什么也要离开,一个看起来满脸正气的大哥哥说:“前线的士兵还在浴血奋战,我们却躲在这享受清闲,这不是一个军人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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