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赔钱货
等雨势稍微小了一些,邢枝打了一辆车回家,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
到家先洗了个澡,然后窝进沙发里想看会儿电视。
可是能下雨了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旧事,邢枝的心情有点阴郁,像外面黑压压的天空。
心里闷闷的,电视节目她一点也看不进去,反而心里愈发烦躁起来,索性关了电视。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想发泄一下。
今天尤其是。
她上了小号,随便找了个人聊天,还没聊几句呢,那人就问她要照片,要生活照,要私密照。
邢枝二话不说就把人删了。
再换一个,上来就要打视频电话,邢枝被气笑了,又删了。
她不信邪,又点开了一个对话框,好了,这次不要照片了,也不要视频了,直接要求见面。
“……”
邢枝觉得今天肯定是冒犯了哪位神仙,不然不可能这么倒霉。
接连被踩黄线之后,邢枝也没兴致了。
悻悻然切了出去。
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她又切回来,点开新朋友申请,空空如也。
只好作罢。
……
办公室里。
邢枝正在忙着手里的工作,手机突然响了,她敲击键盘的手没停,偏头看了一眼手机。
当看清手机屏幕上亮起来的那个名字时,邢枝的双手下意识一顿。
努力调节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子全崩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处理好的文件点了保存,拿了手机往外走。
一直走到无人的楼梯间,才按了接听键。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里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哭声。
“邢枝啊,你得救救你弟弟,他还这么小,只有你能救他了……”
楼梯间里极安静,邢枝虽然没点免提,但朱萍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邢枝下意识往楼上楼下都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把听筒放到耳边。
她语气淡淡的:“怎么回事?”
朱萍还是哭,哭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有人欺负你弟弟,他一时气不过就把人给打了,小孩子手上没轻没重的,把人给打伤了,现在已经送医院了。”
邢枝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对方已经报警了,你弟弟被带走了,律师说可能会坐牢。”朱萍说:“你弟弟他还这么小,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可不能就这么被毁了啊,你得救救他啊邢枝!”
邢枝听完没什么波动,语气仍是很淡:“做错事就得承担责任,他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我帮不了。”
朱萍一愣,似乎没想到邢枝会这么说。
“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可是你唯一的弟弟,我跟你爸还能活几年?将来邢铭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你的娘家人,你的靠山,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朱萍的情绪很激动,声音里带了明显的颤抖。
邢枝想,如果朱萍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可能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
“唯一的亲人,我的靠山?”邢枝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说给朱萍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当然了,邢铭以后就是你的靠山,你现在不救他,将来谁给你做靠山,你被人欺负了谁帮你?”朱萍的哭声弱了些,开始一板一眼地训斥邢枝。
邢枝想反驳,但话即将出口时又觉得没劲,嘴上逞强没任何意义。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松开被握得指节泛白的手,冷淡开口:“他打人是事实,我怎么帮?”
“律师说了,要么邢铭坐牢,要么就花钱和解。”朱萍似乎是在等着邢枝的这句话,立刻接道:“对方要8万块才答应和解。”
邢枝一怔,几秒后,忽地笑了出来。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要钱才是目的。
“邢铭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坐牢还是和解,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管不了,也没那个能力管。”
朱萍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货,邢铭是你弟弟,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我生你养你一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自己亲弟弟都不管,你这样的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你不得好死!”
邢枝懒得听下去了,直接挂了电话。
楼梯间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到只剩下邢枝的呼吸声,偏偏她的呼吸声又特别弱,存在感极低。
她握着手机,还保持着接电话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
几分钟后,邢枝才回过神来。
她表情木然,像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意识到现在是上班时间,她正站在公司大楼的楼梯间里。
转身想回去继续工作,走了几步,又停下,颓然地垂下头,身侧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她往下走了几个台阶,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身体往一侧偏,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交给墙壁。
弓着腰,下巴努力往胸口的方向贴,双手交叉着搂住了自己的肩膀。
垂眼看着自己脚上的帆布鞋,一滴眼泪落在上面,洇湿一小片,像盛开了一朵小花。
紧接着又开了第二朵,第三朵……直到连成一片花海。
此时此刻,邢枝希望有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以借她靠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再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更好了。
这墙壁太硬了,硌人。
……
晚饭邢枝没胃口吃,吃了一罐冰饮料就睡了。
半夜被胃疼闹醒了。
老老实实地起床喝了一杯热热的水,才感觉舒服一些。
是谁说喝热水没用的,这不是挺有用的么。
邢枝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一点睡意也没了,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她刚出生那几年,邢建民和朱萍的关系很差。
邢建民怪朱萍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开始整天不回家,在外面搞女人。
朱萍不敢反驳,就把怨气都撒在邢枝身上。
至今邢枝都还记得朱萍骂她的话:“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托生成个男孩?裤裆里怎么不带个把儿?你要是死了就好了,早死早超生。”
朱萍认为,只要她能生出男孩,就能留住丈夫的心。
其实她的身体不好,不适合再生育了,可是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还是冒险怀了二胎。
邢铭出生那年,邢枝五岁。
彼时的邢枝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就被迫承担起了照顾家庭的责任。
她伺候妈妈坐月子,手洗全家的衣服,给弟弟换洗尿布,照顾一喝酒就耍酒疯的爸爸。
稍微大一些之后,弟弟也开始欺负她,经常无缘无故打她,打完了再向父母告状,说邢枝欺负他。
只要弟弟告状,父母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对着邢枝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