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造人间（6）

朝歌城中，风雪愈狂，少盘静坐尚书房中，看室外风雪纷飞，桌上茶水饭菜几番温凉，他无心端杯举箸，面沉如秋潭，心中却一声接一声长叹，陶赤何时进来，他都不知！

`陛下，这人殉牺牲之制已有千年，乃盘古开天时与天帝所约，千年以来，人天两界各遵约定，相安无事，人如期如制奉上牺牲祭品，四时不缺，天佑人世风调雨顺，生息蕃衍，万年不绝！陛下受妖人迷惑，恶魔胁迫，作出废约之举，实是不妥？天神屡屡发怒降罪，亡国灭种之祸已迫在眉睫呀！`陶赤与张龙泰家世有几分相似，都是祖宗十八代世袭天师，专管国家祭祀礼义，与天地鬼神交流沟通之事，少盘因受天下流民盗贼所迫，不得已暂停人殉牺牲之制，陶赤视其为败盟毁约，屡次苦口婆心规劝少盘收回废殉成命，今日也不例外，一进书房，他就开始滔滔不绝的灌输古制礼义这一套大道理，少盘听的耳朵起茧，不胜其烦，不堪其扰，起身便要走，陶赤将其一把拉住，严辞厉色，口水唾沫喷出濡湿少盘面颊，少盘愈加厌恶，怒道`人殉牺牲为祖制不假，我也不过暂停而已，何出何从，待天下诸侯朝贡时再商定夺？都是娘生爹养，为何人殉就要像牛羊一般被屠杀？都是双手双足，为何人殉就没有享受丰衣足食、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权利！这些对于我们而言不值一提的快乐，为什么人殉就奢求渴望不到？`他袖子一甩，把陶赤的乎摔开，转身要走，陶赤在身后冷笑道`天生万物，分为人禽兽木几族，女娲造人，即使同形同言，也分为三六九等，有人食甘饮肥，就有人吃糠咽菜。有人骑马乘车，就有人要作牛作马！有人要长命百岁，世代荣华，就要有人死于非命，难以善终！这都是命中注定，天神上帝都改变不了的。你区区一个人间帝王，怎敢起改制毁礼之妄心！`

少盘本已走到门口，听了陶赤之言，竟停下脚步转身到陶赤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陶赤也不甘示弱，挑衅的回视，少盘良久才说了一句话，陶天师，你有沟通天神之力，转达我少盘意思，杀我子民结天神欢心之制永久废除，天神若要怪罪，可来朝歌找我！少盘静候大驾！`

陶赤突然出手将少盘击倒在地，几名侍卫见状要上来护驾，陶赤用脚来踩少盘，口中大呼`少盘自作孽，祸及天下，女娲天神命用擒住少盘，押往通天祭台，听候女娲娘娘发落，众人不得干扰！`少盘身高力大，双手有托梁换柱之力，方才陶赤突然发难，他猝不及防才倒地，说时迟，那时快，倒地的瞬间他顺势一个就地十八滚，避开了陶赤的踩踏，间不容发，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从身旁侍卫手里夺过一把钢刀，单刀直入直奔陶赤，陶赤平时装神弄鬼，疏于运动锻炼，根本不是少盘对手，交手没三五个回合，早让少盘砍翻在地，他还待挣扎，少盘手起刀落，将其人头斩下，众人只见红光一闪，一泓热血喷洒四溅，地上人头滚出老远犹未闭目，口中尚呼好快刀！

少盘扔下钢刀，用衣袖擦拭脸上鲜血，一旁侍卫近臣忙上前，少盘微笑看着众人，神情复杂，他叹了口气`世事如此，我不怪你！只是尔等食君之禄，却未忠君之事！这宫廷之中只怕不能留了！去内务府吧！就说是我意`众侍卫近臣本为救护不力而愧疚不已，听少盘之言，言外之意是恕其玩忽职守之罪，纷纷跪倒于地，叩首谢恩！

此时，天空忽然飘来详云一朵，上面站立数名凤冠霞帔的女仙，详云缓缓降落离地三尺乃停，其中一雍容华贵女仙轻启朱唇`少盘，我乃补天台女娲，你废弃祖制，罪孽深重，我屡次示警，你执迷不悟，触犯天条，按律当心形俱灭，永堕轮回！你还不下跪听判？`

少盘素来胆大妄为，对鬼神之说，三分信，七分疑，今见这女娲盛气凌人心中早有几分火气，当下怒道`我奉天承运，抚育世间生灵，何罪之有？下跪听判，无稽之谈！`那女娲轻移莲步，袅袅婷婷上前道`大胆少盘，忤逆鬼神，速速下跪受死`言罢，伸手来扯少监，大内侍卫总管阳卫本为陶赤之事耿耿于怀，急欲戴罪立功，见状大惊，急拨刀上前阻止女娲，女娲以手一把握住刀锋，怒道`竖子安敢如此？`情急之下，阳卫一脚踢向女娲，口中对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阳卫只知有君，不知有神`

女娲当面拂袖一扫，那阳卫翻身扑地，女娲怒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略施薄惩，以儆效尤！`少盘操起一长戈，斜立迎对女娲，女娲此时却忽然转怒为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还不回头是岸？`少盘一个挺刺，女娲凌空飞升，直上详云，避开少盘一击，口中说道`祸殃已至，少盘死有余辜，迟则半载，早则旬日，必见分晓，望自重慎处！`话音未落，详云随风流动，转眼已杳如黄鹤，女娲语音犹余音袅袅，少盘恨意难平，愤愤作声`这神仙天神了了，不过如此！少盘何惧之有？`边说边掷戈于地，大步回桌，连饮数杯烈酒，方才神色稍霁，恨意稍平！

是夜三更，女娲又驾云而来，少盘酒醉，手足软弱无力，筋松骨懈，竟让那女娲一根绳子捆了，拖拽而去，待众侍卫近臣闻讯赶来，只见屋内桌翻椅倒，一片狼藉，破门而入的风雪拂动幔帐，少盘遗落帽冠随风动止！

少盘被女娲带至补天台，声色犹厉，口中怒骂不止，女娲命属下女仙将其带至诛龙台面壁思过，少盘拒不从命，拼死反抗，女娲上前，以手按少盘头，缓缓施力，意欲迫少盘低头下跪，少盘强撑，咬牙切齿，笃笃作响，女娲命人拿来匕首，剜去少盘膝盖，只见鲜血四溅，少盘咬牙强忍痛庝，不由自主倒地，双目怒视女娲，女娲又挥刀剜出少盘双目，少盘痛极，放声大骂，女娲笑道`你若再放肆，我便要割舌敲齿啦！`

少盘性烈，又是痛疼之下，厉声怒吼，极尽羞辱之辞，女娲笑眯眯上前，伸出玉手，捏开少盘面颊，匕首伸入嘴中搅动，少盘呸的一声吐出碎肉鲜血，虽舌碎不能言，但口中犹嚯嚯怒吼，女娲命人将少盘手铐脚镣，铁枷盘颈，送入风雷洞中囚禁！待众神将把少盘捆得如粽子一般，七手八脚拖拽而去，女娲面色一寒，回到公案前，铺开笔墨纸砚，笔走龙蛇，写好数封书信，分别封缄后使人投递，少盘妄改祖制，天怒人怨，天下诸侯助纣为虐，天诛地灭，女娲决意集各山岳洞府神仙，共讨伐逆叛，恢复旧制，乾坤重回风清月明！

国不可一日无君，少盘被女娲掳走，朝歌城中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几名大臣只得联名书信，请姬贞来朝歌主持大局！

姬贞收到书信，拆开一看，大惊失色，忙叫范睢请子夷来大帐商议，子夷虽是皇室贵胄，奈何久在庙堂，少经残酷血腥之事，这杀伐决断，性命悠关，他又有何主张？姬贞无奈，只得听从范睢之言，择日起程赴朝歌应命！范睢从袖袋中拿出一封书信，姬贞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前几日敌寨射入箭书，顿时会意大笑！

姬贞命人杀牛治酒，全军狂欢三日，一则犒劳众将士连日征战，劳苦功高，二则向众将士辞行，道明此行朝歌原委！校场正中烧起熊熊篝火，烈焰腾腾，照红夜空，校场上亮如白昼，一只可供煮三牛十羊的四足巨鼎此时沸水翻滚，几十名厨工正在一旁杀牛宰羊，鼓吹管乐悠扬婉转，龙须虎等人合着节拍纵声高歌，全营将士都围在四周叫好欢呼，正忘乎所以之时，远处山林传来哞哞怪叫，惊天动地，经久不绝，姬贞问是何物，众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不能回答，唯有子夷站出来，将那怪叫之物的根源一一细述。

原来此物名叫虺蛇，是上古神物，身长百丈，粗如十人合抱水瓮，性喜食人，神使其充为净坛使者到通天祭坛吞食人殉牺牲，子夷年幼时随父参加祭天大典，曾目睹此物吞食人殉，只见它大口一张形如山洞，腥涎缠绵于齿舌之间，平地一阵狂风起，成百上千名人殉便似被推送一般跌入血盆巨口，滚爬着掉进如无底深渊般的蛇腹，待祭祀礼毕，蛇腹仍蠕动不止，似是有人在内挣扎不休！

姬贞见众将士听了子夷之言，皆神色仓皇，心知其恐惧虺蛇，当即哈哈大笑道`虺蛇不过一大蛇矣，枪刺流血，刀砍肉破，怕它何来！`他站起身走到校场正中的巨鼎旁，此时厨工正架梯运输投放牛羊入鼎，远远望去，如蚁附虫爬，姬贞拍了拍粗如梁柱的鼎足，嗡嗡作响，他大笑放言`我正愁这鼎内尚空，虺蛇正好适填，待我将其擒来，供各位下酒狂欢！`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满堂哗然，这虺蛇是天使，暴力驱赶已是无礼，遑论将其裹腹充饥？狂悖无礼之极，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