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创业艰难（10）

金角大王返程刚到两江口，便接到黑风峒已被官兵占领的讯息，他本来就担心被官兵端了老巢，内心忧郁！但一旦事到临头，他反而镇定清醒下来，他知道这黑风峒的地形易守难攻，如今已落入官兵手中，若贸然前往，凭自己手里的这点兵力难以有十成把握收复黑风峒，他见龙且孟明二人孤军深入，顿时心里有了主张，他命书办写好了纷其他各峒主寨王的书信，差人各自分头送去，书信中说明了目前的局势和情况，并请各峒主寨王带人前来收复黑风峒！在等待援兵的时候，他却自将人马在两江口扎营结寨休整！他的这一操作大出龙且的意料，也捏到了龙且的痛处，这么拖延下去，对龙且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一则孤军深入，二则补给困难，莫说旷持日久，孟明军中军粮只够三五日用度，黑风峒中的民众见见官兵进来，早就带了钱粮，拖家带口往远处四周山上避难，有少数行动不便者留在家中，也将粮食藏得严严实实，就算能找出来，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如此又过了三二日，龙且孟明率军在码头设伏，并不见金角大王前来，而军中已有有断粮的讯息反馈到龙且孟明耳中，形势变得被动起来，龙且孟明二人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在焦灼忧郁中又过了一日，军中士卒难忍腹中饥饿，纷纷出营四处寻找裹腹之物，这黑风峒毕竟是富庶之地，虽然蛮夷兵已坚壁清野，官兵们经过一天的找寻，也都满载而归，各种可供裹腹之物在军营中堆积如山，有粟、有薯、有豆、有米、还有干菜、萝卜等，虽然芜杂，但可供全军三两日用度！龙且孟明二人见此，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待军士煮熟了豆饭，两人胡乱吃了几碗裹腹，相约同至营外河边散步，两人择了一无人僻静之处坐下，商议如何脱困！两人把各自内心想法说出，讨论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良策，你说在黑风峒打持久战吧，军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此路不通！你说循河谷撤回隆阳吧，依目前形势来看，只怕两江口这一关都过不了！你说干脆孤注一掷，往两江口与金角大王拼个鱼死网破吧，这金角大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兼又人多势众，以逸待劳，自己这点人马过去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两人商议了一下午，一筹莫展，无奈之下，二人垂头丧气的回营，刚走到半路，只见几名将佐校尉领着一众士卒正一路呼叫寻找而来，一见到龙且二人，他们便一齐拥上来，龙且见他们面色有几分焦急，又有几分兴奋，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龙且不知道是何事让他们的情绪如此复杂？他心里大是好奇，便问他们是何原因？其中一名亲信将佐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与龙且二人听！

原来方才龙且孟明二人离营不久，自这北源河上游河谷来了一支蛮夷人马，人数不多，大大小小约摸三两千人！他们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完全无视官兵的存成，径直闯进黑风峒，直奔王城而去，一头撞上一队外出寻找粮草的官兵，内心正憋着火，不分青红皂白便大打出手，刚一交手，这蛮夷人便一触即溃，四散逃命，有人还叽哩哇啦的用蛮语大声喊叫，这官兵中有孟明的水南军士兵，能听懂这帮蛮夷人说话，他们忙制止众官兵住手，说是这帮蛮夷在大叫杨氏何辜？上天定要赶尽杀绝？这金角大王就是姓杨，黑风峒是蛮夷杨氏支脉的繁衍生息之地！有人发牢骚说上天赶尽杀绝杨氏实是蹊跷！众官兵便将这支蛮夷人带到大营，挑选出几名形容老成，能说会道的带到中军帐中问话，偏偏龙且孟明二人不在，几名将佐便稍稍问了几句，得知这帮蛮夷确是金角大王的人马，这番回来是要抢夺王城，恢复杨氏宗祀的！兹事体大且又迷雾重重，众人不敢鲁莽，忙分头寻找龙且孟明！

龙且孟明二人听完叙述，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即便在众人簇拥下大步流星回营，在回营途中，那龙且倒也内心平静，虽说这伙蛮夷人言行蹊跷，但说要拿回王城，恢复宗室的借口倒也能自圆其说！所以不足为奇！想到这里，龙且侧头却见孟明神色仓皇急促，面上时阴时晴，变幻莫测，他很是奇怪孟明内心为何如此波涛汹涌！

此时孟明的心情，只能用心急如焚来形容，他本是水南土司，对这五溪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若这群蛮夷说的是真的，那这其中必定蕴含着一个惊天秘密！

正思忖间，一行人早到了军营中，龙且孟明未在外稍作停顿，疾步冲进中军帐中，果然有三五名蛮夷长老在帐中坐立不安，六神无主，孟明认出其中一人是金角大王的族叔杨八斤，衣衫褴褛，神容憔悴，孟明内心大吃一惊，杨八斤也认出了孟明，两人曾因公务政军打过交道，他上前一把拉住孟明，情绪失控，号陶大哭起来，孟明将杨八斤扶到椅子上坐下，轻轻拍抚其肩背，过了片刻，杨八斤情绪渐渐平复，他抬手袖擦掉满脸泪水，站起来用手将自己身上早已破败褴褛的衣冠整理好，龙且暗暗点头，毕竟是贵族王公，无论何时何地，都还是注重仪容仪表！孟明对杨八斤介绍龙且是朝廷的大将，来此镇抚人民！杨八斤一头跪在龙且面前直言救命`请龙且拔刀相助，若杨氏能恢复宗祀，黑风峒十八土司永顺朝廷！`

孟明见龙且一脸茫然的将吴八斤扶起，忙上前追问杨八斤道`老王叔且先勿慌忙，有话慢慢说！金角大王执掌黑风峒已有数十年？杨氏恢复宗祀之言从何说起？`

孟明之言也正是龙且心中疑问，杨八斤苦笑着对龙且二人道`金角大王执掌黑风峒不假？只是这金角大王姓闵而不姓吴？闵成焘心怀鬼胎，居心叵测接近金角大王，玩弄权术，翻云覆雨得了金角大王信任，将黑风峒大小事务尽数委托，以致后来朝野只知闵成焘，不知有金角大王！闵氏一族在黑风峒权势滔天，炙手可热，俨然黑风峒为闵氏所有，即便如此，闵成焘意犹未足，趁着某年冬至与金角大王宴饮，金角大王酒醉麻痹之机，将金角大王杀死后推入王城一处枯井掩埋，他在众家族亲信的拥立下登基，自称金角大王，我杨八斤不忍杨氏一脉断绝，邀了一众亲信官员趁着雪夜风高之时，偷偷带了金角大王遗孤杨和往龙兴寨避难至今已有十年，王子杨和已长大成人，并习得一身好文武才艺，日夜思谋夺回王城，重回黑风峒！近日听说黑风峒已为阳隆官兵所破，闵成焘被迫如丧家之犬逃往两江口避难，发文书集十八土司之兵，妄图恢复黑风峒的消息，我杨八斤认为恢复祖宗基业的时机已到，在与杨和王子商议后，便领着一众遗老遗少来黑风峒，本意是携十八土司归顺朝廷，谁知一来便与朝廷发生冲突！望龙、孟二位将军体恤下情，拔刀相助！`黑风峒真假金角大王的故事曲折离奇，几番山重水复，几番柳暗花明，这杨八斤又极善言辞表达，说得手舞足蹈，舌灿莲舌，故事经他娓娓道来，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都清楚明白了这黑风峒几年来的满城风雨之故！

龙且从杨八斤口中得知这闵成焘治下的黑风峒表面上铁板一块，固若金汤。实则不然，十八路土司各自心怀鬼胎，彼此同床异梦，闵成焘用人唯亲，党同伐异，放纵亲信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疯狂敛财！巧立名目搜刮民财！朝野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杨八斤边说边叹，在场众人莫不扼腕叹息，唏嘘不已！龙且叫孟明去请了王子杨和到帐中相见，杨和知书达理，谦和仁义，一进来便对龙且孟明行跪拜大礼，被龙且扶起阻拦后，杨和又声泪俱下的哀求龙且助他复国，龙且本有心要打败闵成焘，与杨和所求请不谋而合，既成人之美，又渔翁得利，可谓是一举两得，十全十美！他当即满口答应杨和之请！

又过了一日，黑风峒里又闯进来几股土司的人马，杨和带人自到扎营之处进行游说串连，众土司本对闵成焘鸠占鹊巢之行腹诽不已，只是迫于其淫威才听令于他，今日杨和登高振臂一呼，众土司纷纷响应，誓要反戈一击，助杨和中兴祖业！旬日之间，十八路土司俱已到齐，除少数几家土司为闵成焘以儿女亲家，结拜兄弟之名绑架死心踏地为共卖命外，大部分土司都已与杨和盟誓定约，暗中谋划临阵倒戈，置闵成焘于死地！

那两江口的假金角大王闵成焘见各位土司齐至黑风峒，他便差人乔装打扮，趁夜避开官兵哨卡耳目，窜回黑风峒，分头串连各土司，约定时间，要里应外合将龙且官兵一网打尽，那些顽固分子自不必说，就是那些已与杨和有誓约的土司也假意应允，闵成焘见胜券已握，内心也不由得意快活起来！

到了约定的日期，闵成焘在两江口兴兵挥师直奔黑风峒而来，他一则报仇复国心切，二则这几天正是东南风，两江口至黑风峒的三天路程，他只用了一天半，当闵成焘自率前锋赶到时，黑风峒的码头处迎接他的人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十八路土司都亲自到码头迎接！码头旁边是一望无际的早已收割的稻田，众土司早已在此杀牛宰羊，架在篝火上烤的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在众土司簇拥下，闵成焘到了场中，其中一名土司上前在篝火上割了一条半熟的羊腿拿在左手，右手提起一个酒坛来到闵成焘面前，恭恭敬敬的递给他，闵成焘大笑着伸出双手来接酒肉，他刚将酒肉拿到手，那土司将手一松，闪电般从腰间刀鞘中拔出佩刀，刺向闵成焘胸口，嘴里还在大喊`闵成焘欺上罔下，杀了杨氏金角大王，罪大恶极，大家一起动手诛了这逆贼，以正天下视听！`事出突然，加上又有酒肉挡在眼前，闵成焘发现事变时，早已躲闪不及，只得下意识的往旁也晃了一下，那钢刀扑的一下直刺入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