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东郊陶瓷场
天刚亮,武方就来王府报到,在书房等候。
为了打发时间,武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左传来看,随便一翻,鲁僖公四年,刚好讲到晋献公娶骊姫。
这一看,看到重耳在齐国享齐姫之福、不思归国了,林凤仪才起床。
林凤仪握着馒头,和武方正要出门时,武方突然停步,直直看着林凤仪。
“怎么啦?我脸上有辣酱吗?”林凤仪问,想着该不会武方对自己有意思。
“辣酱?非也。朱雀御史与扬风昨日二度遭袭,显对方已认得并紧盯汝之行踪。”
“说的也是。那怎办?”
“朱雀不妨改容异装。且汝这身衣衫??恕在下直言,如此奇装异服,目标鲜明,不啻自陷汝身于标靶,招镖引箭欤?愚以为,汝穿着宜同于中原百姓,与寻常姑娘一般;或扮富家女,前往选购瓷器亦可。”
“ok!那我回去换衣服。”说着就往屋里走。武方跟在后面,想着“欧克”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抓了抓头。
两人回到正厅,遇到王爷,王爷听了说:“此计甚妙。尹淳,且由尹嫂来协助,去库房取几件备给客人之衣衫来。”
尹嫂来了,看了林凤仪一眼问道:“敢问御史喜欢何种颜色?”
这可难倒林凤仪了,按理说,是要站在满柜子的衣服前面慢慢挑才对,这样空想是要怎么决定?
倒是武方解了围:“尹嫂,亦须改容,带入房中细细计议无妨。”
尹嫂把林凤仪带进去房间打扮了。
既然要等,武方又向王爷请示去书房看书;
这一看,又看了七年,即鲁僖公二十八年城濮之战,晋文公真的退避三舍而大胜楚军之时,林凤仪才在尹嫂的陪同下款款而出,只见??
比肩挂,绫罗裙,颊如傅粉,唇若抹朱,面似芙蓉,眉比垂柳,娉娉细腰,袅袅身姿,发拟黑瀑,仪态绰约。
这一下,王爷看得如痴如醉,亦梦亦幻,垂涎三尺有余;
初见面时那笋般玉手轻抚脸庞,昨傍晚时那丰满的唇舌深吮五指,种种影像,百转千回,一句话:
王爷现在才发现林凤仪真是个女人!
如果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上围太庞大了。
不过,这其实是因为里面仍穿着防弹衣,被现在的束腰突显出来。
同理,臀围也超大,因为里面还有手枪弹匣等等。
不过,总而言之,虎背熊腰不损其美,言而总之,宽膀雄臂不减其色。
总是宝相庄严的王爷也禁不住心花怒放起来。
突然
??
“我的王爷,你看我这样漂亮吗?”林凤仪声若洪钟地大步走向王爷,一下子毁了过去几秒钟内所有的绮思与迷惘,让王爷一下子回到现实。
武方马上知道问题所在:“朱雀御史,汝美则美矣,然官家女子行走言语,不可与英雄将帅同,宜轻声细语。汝真女中豪杰也,更需于此处多斟酌。”
尹嫂欠身对王爷说:“奴再缚铁板铅块于御史腿上,或可缩其步伐慢其步速;至轻声细语一节,恐无法可想了。”
“颈项亦可紧缠巾帕,束铁片亦无妨。”武方又出馊主意。
尹嫂又把林凤仪带进去了,武方再把刚放回去的书再抽出来,这次倒没有很久,只看了四年,即鲁僖公三十二年,刚好看到晋文公呜呼哀哉,就看到林凤仪举步维艰地走出来。
王爷、武方和尹淳等人,看起来都对这次的成果很满意。
此时扬风刚好进来,擎扇拱手向王爷道:“禀王爷,昨日朱雀御史命下官验银针有毒否,已有结果。”
王爷转头向林凤仪,示意扬风直接向她报告。
扬风转身,又是疑惑又是惊艳,犹疑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林凤仪自昨夜之后,出场诗已进行升级工程,此时潇洒地说道:“颠鸾倒凤芒草内,绝礼弃仪荨麻中,在下朱雀御史林凤仪,你验的结果如何?是荨麻吗?”
“此人??此人??新任朱雀御史?”扬风转头用眼神向武方求救,武方耸耸肩,表示此人确实是林凤仪,也表示此人的诗句确实一向与众不同。
“不过,朱雀御史怎知是荨麻?在下与几位大夫分析,确是荨麻类之汁液,无致命之忧,但可伤人至刺痛难忍。”
“所言不虚。”王爷不小心说出口,但赶快煞住,不想说出自己亲身体验的经过。武方则在旁边偷笑。
“那是咬人猫的蚁酸。我本来不知道,会提到荨麻是另有缘故。”武方和扬风听不懂,但林凤仪懒得解释太多:“偷袭的人发射暗器的准确度已经很高,直接打要害,本来不需要另外放毒药。但是加了这个,若是不打要害,还有机会活抓敌人。”
“几位大夫亦言,此物在城内罕见。”扬风补充道。
“那就到城外找。昨天找到的咬人猫,尚有褐栗色土,枝叶鲜活,一定采下不久。有咬人猫的地方,应该就是偷袭者经过或活动的地方。”林凤仪说着就把昨天收藏用来做怪的咬人猫拿出来展示。
“是故东郊陶瓷厂,褐栗色土,咬人??猫?先以此三者之交集为目标。”武方对新名词还不太熟悉,但是很快总结。
“唉,出发吧。三日内务必破案,现已又去掉半日矣。”王爷好像很累,大概刚刚肾上腺素作用太强烈了,但还是再补充命令:“扬风,北境州县近日凶案,与蓟国有何联系,调查有何情况,昨蓟国使者甚为关切;汝与青龙御史,先书面简述,直接交蓟使驻在之悦来馆。”
林凤仪也跟着下令:“尹淳,那一包咬人猫,银针等等,都是本案相关证物,都要收好,先放我房间吧。”
尹淳看了一下王爷,王爷莞薾地做了一个“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的眼色。
尹淳对这个陌生的野蛮婆娘竟一直对他发号施令,不是很满意。
路上,武方先对林凤仪做了简报:“东郊陶瓷场有三,曰旭日,曰源兴,曰昌德。昌德最大,邻近多空舍,因附近州县多有趁农闲来此打工者。愚以为藏物匿人,昌德周遭最有可能,是否从昌德开始?”
“行,但你别走太快,我已腰酸腿疼了。”林凤仪抱怨道,恨不得把缠在腿上的铁皮铅板拆下来,她连讲话都很吃力。
“是,请朱雀御史恕罪。”武方似笑非笑地说。
两人走到昌德场,先假意浏览展示品,又问了几个依样订制的细节,顺便留意来往的人。
随后又逛到场旁的住家,整个区域密集拥挤,地面污水横流,工匠在节比鳞次的房屋之间找到空间晾衣物,愈往边缘,房子愈显破旧,门垮窗歪,再过去就是一条小溪,有几位妇人在洗米捣衣。
就在快到小溪的时候,两人突然同时停下脚步,他们都发现此地开始脚下是褐栗色的土,路边的金露花再沿伸过去,一株株咬人猫迎风招展。
两人对看一眼,无需眼语,就往回走,一间一间屋子都推开来看:
没有人。
两个小孩在打架。
“你们乖嘛!”林凤仪说。
没有人。
一位妇人在喂奶。
“失礼!失礼!”武方说。
武方决定之后都让林凤仪推门先入。
没有人。
没有人。
“咦?”林凤仪刚推开这一扇门,就对视到幽暗中的一双眼睛,两个人都愣了两秒,随即武方走进来,那眼睛立刻化为一具高大的黑影,“砰”一声从对面的木板破墙撞了出去,漫天烟尘中一枚银针飞来直接射向林凤仪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