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昌德的极品

这一声把林凤仪吓一大跳，原来她刚刚站到武官这边，这个大吼恰恰从她身旁发出来，斜眼看看，脸没看清楚，只看到一大把胡子，看来是平西将军向载云。

向将军说：“外侮者，雍国也。举国联蓟以抗乎？卑躬屈膝以折乎？一言决矣，何须漫篇道理。”

郡主没说话，这话她不必反驳，只是微微点头。

又一文官说：“彼蓟国尚坚拒强雍，审在蓟犯禁之雍人；我朝逮我有人，尚受雍使之干涉。众臣不以为辱、不为皇上分忧？”

这个郡主也没回应。

林凤仪偷偷问向将军，向载云说是左仆射刘辉。

林凤仪心想，对了，就是这个人的官位，如大风大雨中悬崖上的孤石，随时要掉下来。

林凤仪又想到朱明。

大概为了保住官位，抬出“为皇上分忧”的大帽子，但是恐怕没用。

又一武官说：“雍，强也；蓟有，弱也。两不相合，则有蓟皆鱼肉、雍为刀俎矣。”

林凤仪碰了向将军一下，将军低声说：“靖原将军韩亮。”

支持和蓟国联合的，彷佛在等大胡子信号般，向将军一吼，就纷纷出笼。

又一文官说：“近年本朝税赋锐减，军备废弛，宜改弦易辙，且与蓟国合纵，否则六国之祸不远矣。”

林凤仪又碰向将军一下，向将军介绍说：“吏部尚书邱晟。”

林凤仪想，这就是海涛说的，如果邱尚书是贪官，则举朝没有一个清官了。

讲到六国之祸，这是非常严重的话了。

“皇上圣明，蓟国向无我侵之志，其言也善，我朝与之通好，纵不能收河东，亦无害也。”

这次不等林凤仪碰，向将军就说：“顺天将军杨汝范。”

林凤仪想，这个杨将军跟你大胡子将军，大概官位也快不保了。

停了一下，皇上开口了：“国交以礼，争战以兵，朕欲听季尚书一言。”

向将军低声跟林凤仪说：“兵部尚书季翊。”林凤仪想，掌外交的礼部说过话了，现在换掌国防的兵部说，兵部尚书苏仲麒被罢，换成这个，那这个八成是反对的。

果不其然，季翊说：“雍国与我朝之军事合作案仍在商议中，目前雍国且支持我禁军虎贲营教练，透过京郊鸽书分享情报，并拟代我驯养操练全国各地信鸽。彼既与我协商在前，则我朝若与他国再议，拟先与雍国相商为宜。”

这是定调了。

雍国说好就好，说不好就不好。

皇上也不说破，场面话还是要说：“此事且容我朝君臣再议。思宁郡主初至大有，我朝上下至感欢迎，已备具薄礼，请郡主代献贵国皇帝。”

郡主也得说场面话：“本朝皇帝亦慕皇上高义，嘱思宁备礼来献，祈皇上笑纳，固我邦谊，毋沦虢虞。”

不要问郡主说“毋沦虢虞”是什么意思，显然在场很多人宁愿听不懂。

现在是交换礼物。

郡主这边由慕容珪呈上的，还是人参，以及貂皮；

皇帝这边由礼部呈上的，是各式陶瓷。

这陶瓷，林凤仪看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哪里看到过，又碰了向将军一下。

向将军说：“此昌德陶瓷场出品之最高等级者极品瓷。近两年，该场获皇家供应契约，举凡皇室、各府所用，礼宾之需、赏赐之物，皆由礼部向昌德购买。”

林凤仪想起来了，就是那天跟武方去找朱昭时，假装闲逛看到的。

林凤仪说：“所以用雍国驸马弟弟的东西，当成礼物送给蓟国啰？还好这不是木马。”

向将军对林凤仪投了一个“你也很清楚嘛”的表情，但还是问：“木马？”

林凤仪想，这个解释一下应该没关系：“西方有一个地方，有一个诗人，写了一场战争话本，说为了抢一个女人，两国打了十九年还打不完，这边假装撤退，留一个很大的木马当礼物，其实里面藏了士兵；那边看这边撤退，就收了礼物进城，结果半夜士兵跑出来，里应外合，攻破了城。”

向将军很讶异，说：“朱雀御史真博学多闻？敢问此西方何在？昆仑乎？”

林凤仪说：“还要更远更远，连夸父都到不了。”

向将军睁大了眼晴，连胡子都快吹起来了，对林凤仪投以崇拜的眼神，又对故事很感兴趣，就问：“则此妖女不异西方之妲己褒姒乎？”

林凤仪瞪了他一眼，说：“妲己褒姒无罪，都你们男人自己搞坏的。”

向将军又讶异，对林凤仪的评价等级，一下从博学多闻降回到蛮夷番婆。

这时两边的礼物都收好了，双方叙礼毕，作为客人的郡主先离开，林凤仪本来以为还要拿着礼物拍照、大家排排站再拍，突然发现没有这回事，赶紧拍了向将军一下表示道别，跟着郡主回房。

进了房间，趁郡主换下礼服的时候，林凤仪忍不住对郡主说：“旭梅，你真厉害，他们放什么黑烟你都可以拨开。”

郡主说：“事有万殊，理则一矣；我持一理，则彼万事可解；若无理可恃，万事隳矣。”

叹了一口气，郡主又说：“凤姐，贵国之事，旭梅不宜置喙。唯贵国朝臣，似抗雍之人愈少，而从雍者愈多？”

林凤仪说：“好像是这样。其实我到这个国家还没有半个月，我也不太清楚。”

郡主换好衣服，拉着林凤仪坐下来，问说：“若则凤姐自何处来？何以凤舞之御史令择汝而继？”

林凤仪犹豫了，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正式问她这个问题，连王爷、扬风等人都自然把她当成蛮荒之地来的野人，只是头脑不错、所由来的国家有软甲和轰天雷很厉害。

最后林凤仪决定模糊带过：“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国家，”林凤仪讲的是时间，不过郡主当然理解成距离。

林凤仪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我流落来的时候就碰到凤舞的尸体，御史令就挑了我。我的国家以前也常被欺负，我们一直努力不要被欺负，也希望防止自己不要变成去欺负别人。我的国家，女人生小孩可以休假两个月；也是有别的国家比我们休假更多。所以我知道，郡主你们是对的，请你们要坚持下去。”

郡主似懂非懂，但是看起来很感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