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韩亮之忧

夏尚书脸色发白，吱吱唔唔地说：“那是家母欲买房，在下为遂母愿才收受。”

林凤仪忍不住加个眉批：“别人拿钱叫贪污，你拿钱叫孝顺啰？”

岂知海涛的情报不仅止于此，他马上又追加了：“真孝子也。则上回游大人为求百官向皇上美言俾能升任仆射，事前致各大小官员之谢金，亦夏尚书为祖母买房之用？据闻彼时游大人之贿款，竟漏夏尚书；因夏尚书之师兄、前右仆射荀连亦曾拿过此类谢金，故由荀连代夏尚书开口索取？”

海涛是把整个正殿的脸都撕破了。

不唯夏鑫，也不只是刚刚被点名点到的人，当初有收到游璘钱的，全部变脸。

工部侍郎韩询出来帮他的长官解围：“廷议乃讨论大政方针，青龙御史率尔人身攻击，离题过远。夏尚书年轻有为，一向清白为官，不收礼金，不揽工程，不囤房囤地，处理政务注意细节，判断精准，举朝无双。”

这在皇上面前，不拍皇上马屁，而拍官员马屁的，也是很罕见了。

林凤仪不得不佩服韩询。

整个正殿的气氛宛如乌云罩顶。

左仆射刘辉出来圆场：“新旧法之意见，各有其理，则折衷行之，第四幢以后之屋，税率加半，可乎？”

这是把新法的两倍变成一点五倍了。

刘辉没有说租金上限怎么办，总要先确定折衷的方向可行，再谈下一步。

不过，正反双方，没有人想先赞成折衷案。贺瑞怕先赞成了，游璘就会杀到一点二五；而游璘也怕先赞成了，贺瑞就会拉到一点七五。

一片静默，皇上不得不说话了，皇上确实想出了很好的解法：“今日至此。众卿再深思，明日再议。”

大伙行礼恭送皇上以后，各自散去；有的拉帮结派窃窃私语，有的则怒目相视。

有了中坑大战的情谊，韩亮特别来和林凤仪等四位御史打招呼，林凤仪趁机问：“靖原将军无意见乎？”

韩亮说：“向将军已表达我等之意。然看此态势，新法仅贺中书独立支撑，势必遭废；武将若太多言，未来在前线吃紧时，恐后方文臣掣肘。”

林凤仪说：“不过，前线缺车缺马，我是亲身经历的。平西将军所言，信不诬也。”

韩亮说：“无财养兵亦是问题。收回河东后，皇上已命卑职率部南调，驻守瓮涞两县，则北方埔州空矣。李疾风遭罢后，所部改由破阵将军梅湘率领，不及三千人，北坑以东，经冀至定，实有不足。在下与向平西、杨顺天等商量，奏请拨在下与杨顺天各五千援北防，上尚未允。然在下六万人，敌雍军二十二万，压力颇大。”

林凤仪问：“本来角涌不是十五万吗？北坑角涌一战，应该折损不少。雍国又补兵了？”

韩亮皱着眉头说：“是矣，且有排弩数百，威力甚大，可破栅穿过，令我人仰马翻。昔日卑职曾向季尚书建议，我方亦应打造排弩，季尚书以所费不赀拒绝；苏尚书回任后，向平西再次提出，苏尚书本已允诺，然皇上又有他见，指示以炮为重。”

林凤仪问：“炮？投石器吗？”

韩亮用手比了一个抛物线，像是石头凌空向敌阵飞去一样，说：“是矣。然以我军战略态势而言，攻城之机会不大；以破栅伤人之效果言，排弩与炮皆可，然炮需大量辅助兵员，且仅适于开阔地形，林御史尝见埔州与瓮县一带，实不平坦，阵地置炮，则兵马无立足之地矣。”

扬风插嘴说：“不攻敌城，则唯一攻城之机会，系我曲阳、京师等城陷落而反攻之时也。”

武方也不以为然，接着扬风的话：“若已兵败至京师陷落，则彼时所急者非反攻，而在迁都巩固、避免亡国也，攻城何为？”

看大家愁云惨雾状，韩亮赶快讲一个好消息：“唯，火攻之法，卑职又另辟蹊径矣。取小瓮盛油密封，对阵时，投掷至敌阵上空，以火箭射穿，令油与火拨洒而下。过去亦有此法，然瓮过大则投掷不远，过小则不易射穿，效果不彰。现兵士训练有成，将来可试。”

林凤仪听了很高兴，说：“与他兵器相比，火亦有杀伤力，但是可以造成更大的恐惧感。就算没射穿，瓮掉地上也是碎了，一样有洒油的效果。”

韩亮说：“唯瓮小则油少，火亦不大，在地上更无威胁。此法仍以稍大之瓮爆裂于空中为佳。”

大家即将走出宫门了，韩亮又说：“青龙御史之情报甚详，谁人收钱、昨夜谁赴酒楼等皆知，将来为我军训练细作可乎？”

海涛笑着摇头说：“非也。在下少时荒诞，吃喝嫖赌，多识市井下流之人，现仍有来往，故常有讯息传递。举例而言，前次破醉悦楼兵部案，打过之后，方知守门大汉之结拜亦为在下熟稔之人，尔后即结为朋友矣，故自此有醉悦楼之情报，源源不绝，无须吹笛、夹菜打哑谜矣。”

林凤仪也笑说：“去禾县到现在，忙了大半圈，没休息一会儿，三个月不知酒味；好不容易现在没有案子，应该去喝一摊。”

韩亮说：“眼下不可，卑职不在营，需赴兵部遥控军务，晚膳则可。”

当下大家约好，晚上便装到会宾楼集合，就说找林鹊林公子。

御史们和韩将军分手后，回到都察院，林凤仪还是到凤凰苑去，这次想看看蓟国的教练在不在。段平等三人都在。

林凤仪了解一下战士们过了一夜的情形，就把话题带到屋税和房租上限方面。

段平说：“在下不清楚详情，大致上，城内有两幢以上房屋者，第二、三幢税率以三倍计算，第四至第六幢以六倍计算，类此以推。另，尚有标准每人居住面积，在下依稀记得为每人含庭园三十六方丈，依每户人口计，逾此者再予加倍税率。城外之屋，另有计算标准。”

蔡玉婕补充：“所谓三倍计算者，虽以第一幢房屋为准，然第一幢房屋往往仅有计算上之意义。一户人家若仅有一屋，且未超过标准面积，亦未采用奢华建材，则完全无需缴交屋税。是故蓟国需缴屋税者仅为少数。”

林凤仪像捣衣一样地用力点头，段平说：“然，亦有许多富户大力反对此种税法；据悉，靖匪叛乱之经费源源不绝，其中一部份即来自此类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