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炮与排弩之争

站在周韭妹的立场，她一定觉得很突兀。

一般听到皇上召见，是应该急急忙忙出发没有错，不过至少也会停个几秒钟才开始动作；她不知道林凤仪等人原来就已经发动引擎、升火待冲，所以韭妹的话还没说完，四名御史加上阿芊已经起身，而且还低着头。

好像一个女生突然跑进男浴池一样，韭妹以为自己大概说错了什么话或是穿了什么奇怪的衣服，她话一说完，林凤仪等人的邻近两三桌就整个静下来，有两三个人在耳语；接着，这个沉默如涟漪一般，以林凤仪一桌为中心，慢慢扩散到周围第一圈桌子、然后是第二圈、第三圈，最后整个大厅、二楼的长廊都静下来。

虽然是沉默，但整个会宾楼里的空气却非常凝重；如果韭妹穿越到现代，就像是看着无声电影播出核弹爆炸一样，那威力与震撼令人窒息。

如果韭妹穿越到现代，看过很多部电影，就知道主角等一行人一定会在刚好爆炸的前一秒冲出大楼，甚至还因为爆炸的冲击而飞身出去，千钧一发。

当韭妹跟着御史们及阿芊匆匆快步走出会宾楼，就是这样；随着殿后的韭妹一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爆炸般的起哄声。

这些，林凤仪都不管了，反正有晴晴在，一切烂摊子交给她去处理。

晴晴、阿芊和周韭妹也挡在门口，不让人追出来。

所以，林凤仪不必面对后面十几个跟着想挤出来把凤御史看个清楚的混乱场面，有人甚至不顾三个女子的阻挡硬是在门槛达阵成功、也踏破了门槛。

林凤仪也不用面对，许多包厢内的人听说了，挤着到二楼长廊上，并像有人喊失火一般急着要下楼，结果推挤之间三个人就直接从二楼掉下来，砸翻了大厅好几桌酒席，酒菜汤水杯盘碗筷全部洒了一地或碎了一地。

长廊与楼梯的栏杆也断了两截。

至于林凤仪对以下的事件是否有道义上的责任，那就不可考了。

蓝先生惊魂甫定，好不容易把已经升到二百四十的血压降回一百九，结果正在下看一百八时，又遭遇了第二波大冲击，血压飙至三百，达到中风边缘。

而庄老板可怜的心脏经不起半刻钟内两次打击，一分钟跳至一百四十四下，差点要叫儿子来写遗嘱。

如果庄老板穿越到现代，那肯定要赶快跟将军及御史们拍照，悬挂在墙上，作为本店“韩大大曾莅临”的大宣传；至于林凤仪，可以跟晴晴一起当会宾楼的代言人，会宾楼在全国各二十万人口的大城都可以开连锁店、加盟店。

整个会宾楼大爆炸，当然林凤仪不知道，也有幸不必亲身经历，虽说当初是她有意利用舆论来达到当时的政治目的，但实在没预料到当初放的火会往自己身上烧回来；作为一个“名人”，当然有些人很喜欢，但是和好友喝个酒都被认到，就肯定大伤雅兴。

不管会宾楼的灾情如何，现在四位御史想的是，皇上召集进宫，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林凤仪说：“什么事这么急？而且我们御史的业务和兵部有什么关系？兵部跟将军开会，可以理解，关我们什么事？”

扬风说：“近日来，都察院与兵部连系最深者，应属季翊等人之贪渎案件。然该案已结案，且与众将军无涉、如今兵部已大换血，与回任之苏尚书等人无关。”

一行人急急地走，一边揣测。

林凤仪知道，武方一向是想的多而说出来的少，就问他有什么想法。

武方说：“我等与军方连系最深者，恐为今早出宫时之对话；当时众官来来往往，必有人听闻而上报圣上矣。”

林凤仪说：“有这么严重吗？倒是韩将军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武方说：“以杀伤力或破城破栅而言，自然炮较排弩为佳。然确如韩将军所言，所需兵力与空间较大，且制作费用较高。”

林凤仪觉得这样讲不太科学，就问：“你能不能算出，平均每破一步的栅，或每杀伤一人，炮和排弩的成本效益比例是多少？”

海涛很惊讶，大叫：“啊哈！极有趣！”

武方歪着头，抬起右手放在额前说：“在下想想。”

进了宫，兵部员外郎以上，以及多位在京将军已经排排站好；等御史到齐了，李公公去请皇上出来。

皇上一开口，果然武方猜得不错，皇上说：“本朝经费有限，炮与排弩，不可兼得。上月已定，将委托汤记石行为本朝制作六十座炮；每座炮带炮石五十颗。朕深望诸卿同心协力，勿再妄议。”

十几个人面面相覩，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向载云把他的大胡子吹了一下。

韩亮和杨汝范眼睛下垂，表示不以为然。

沉默了半响，武方说：“启禀皇上，炮之杀伤力确实高出排弩许多，然以平均伤敌一人而论，炮与排弩所需之兵力约为二比一。载运石块或弩箭之车马比为四比一，盖堆栈圆石极耗空间，负载亦重也。经费之比为三比一。

战场上，放置炮暨石块所需空间，与排弩暨弩箭之比为四至六比一，因战场具体条件不同，影响石块堆置也。

揆诸各国，有攻城之需者，方造石炮或投石器。上所裁定，实有远虑；然为短期之需，是否稍减炮之数量，酌造排弩？”

武方已经说得很小心，很恭敬，加上薄薄的马屁一句，让皇上有机会不失面子就可以改变主意。

不过，皇上显然心意已决，严厉地回应武方：“此已征询诸多专家意见，众卿着无庸议。”

从上次皇上宴请慕容郡主和邬大夫时，林凤仪就觉得大胡子似乎嫌当官当太久了，巴不得赶快被拔掉；此时向载云果然又再次展现他桀骜不驯的一面：“今日廷议屋税之事，明日待续，皇上必已疲累，微臣等不敢打扰，臣请告退。”

皇上也很不高兴，不过确实也不想继续今晚的会议，点了个头，让所有人告退。

走出宫时，林凤仪拍了向载云的背说：“平西将军也太不懂礼貌，当心皇上比照蔡秀苏仲麒，硬要都察院派一个罪名给你。”

向载云眉头皱得很高，转头看林凤仪说：“卑职此谓之无礼乎？比起有人掌掴皇上，卑职之礼可比孔孟也。”

林凤仪张大嘴巴，用喉头深处对向载云表示“你怎么知道”，向载云说：“诸御史未到之时，李公公已向在下痛骂林御史一顿矣。”言毕，向载云鼓着一坨大胡子，哈哈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