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旧案(二十五)
杨捕头一拍桌子,说道:“够了!”杨夫人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惊恐地看着突然暴怒的杨捕头。
杨捕头指着杨夫人说道:“你这愚妇。王主簿最是贪财,他大女儿嫁的余杭李家,索要了聘礼就足足百两银子另加酒肉布匹,你出得起这聘礼?马兵曹的女儿因为隐疾才被人退了亲,如今都快二十了。”
杨冶说道:“母亲,能不能过府试先不说,哪怕过了府试,后头还有殿试,再要等补缺,这头十年的日子可不好过。”
杨夫人赌气道:“那就等出了殿试再说。那时候说不定还能娶个贵人的姑娘。”
杨冶斟酌地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若是这样,我二十多未成亲,大概也会被猜疑,莫不是有隐疾或是家里有问题。”
杨捕头没好气地说:“人家做娘的,都是想让儿子开心,你这颠来倒去地就是没想过儿子的乐不乐意。你说的那些人家不过是你自己喜欢,从不问儿子喜不喜欢。”
杨捕头越说越气,突然看到刚刚拍过的桌子已经破了一道裂缝,更加怒道:“这些年家里省吃俭用的,没见你给家里添置些什么。一说这个你就哭来哭去,埋怨我一个读书人去当了捕头,没给你当上官家夫人。我一年到头挣得银钱到底去哪里了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儿子也要成家了,你给我收敛一点。”
杨夫人这些年过得顺风顺遂,从没被这样说过,尤其还当着儿子的面,更是无地自容,“你这没良心的人,你这般说我不如杀了我算了。”说罢便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偷偷看儿子的反应。
杨冶太了解母亲,听了杨夫人哭了半天才慢慢说道:“母亲别哭了,这些年家里的银钱你都花在了舅家,我们几个不是不知道。父亲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我读书的钱都是学院的奖励,我自己抄书赚些银钱给小妹交了学费,不然你就叫她回家。父亲穿来穿去就几身衣裳,连平日吃饭都可怜巴巴。”
杨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又想到什么尖叫道:“你爹赚的钱哪够你读书院!”
杨捕头脸色通红,正想说话,又被杨冶拦下。
杨冶说道:“父亲好歹是个捕头,哪怕不经营,我们一家子吃饭穿衣的银钱总归是够的。你看看小妹和父亲的衣裳,父亲平日穿府衙发的衣裳也就算了,可小妹一个姑娘家,花儿朵儿的总得买一些,你总让她用着舅舅家表姐穿剩的衣裳。她也不自在。书院的钱是贵,京城里读不起的大有人在,我当时就想着若是能拿到奖励就读,拿不到就去便宜的书院读,总归不拖累家里。”
杨捕头喘了口大气,“这些年我一说家里的银钱,你就哭闹,我也懒得和你多说。如今儿女都大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你也多为家里考量。这婚事是门当户对的好事情,安家家境不错,那姑娘又是人家的长女,能干得很。将来娶进来,你也可以轻松些。”
杨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行,行,行,你们父子两看中就好了,又何必来和我这无用的人说。”
杨冶拉着杨夫人的手说着:“娘亲,你又何必赌气呢。你想给儿子找富贵人家的女儿,我也懂。可我们家这境况,普通的官宦人家看不上。再说我还得考府试、考殿试,还得靠妻家帮衬吃穿嚼用,也不知道要帮衬多少年。”
杨夫人边哭边说:“苦了我儿大好人才,若不是你父亲没用,家贫如此,你也不至于娶个外来的商户。”
杨捕头脸涨得通红,一把拉开了杨冶挡着的手,冲过去扇了杨夫人一个耳光道:“为什么家贫你心里没数?我挣个金山银山都让你搬空了。今儿起你也别管家里的吃穿用度,也没什么好管的。儿子平日住在书院,一个月才回来几次。我以后就在府衙里吃。家里也就你和媛儿两人的吃喝,给你半贯铜钱够你们娘两顿顿吃肉。”
杨夫人捂着脸震惊的看着杨捕头,成亲十来年,杨捕头从未骂过她,更别说打她了。
杨冶叹了口气,母亲总是在挑战父亲的底线,这次算是把所有矛盾都放在台面上来了。
杨捕头回头对着儿子说道:“我明日自去安家拜访。若是安家愿意,商量好时间,我们就去找媒人下礼。”
杨冶看了看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的母亲,又看了看脸色不悦的父亲,重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小易回刑部复命的时候,指了指身上的官服说道:“你瞅瞅,这衣服我都绞了两遍了,都是我的汗呢。这小子太特么能藏了。”
“苏大人,你都不知道,这骆岩在京城有多少个落脚点。狡兔三窟,他足足有十三窟!要不是找了兵马司的兄弟帮忙,真容易让他给溜了。”
“十三窟。”安影噗笑了出来,“你这是凿佛窟寺呢。”
“我真没夸大。我先去了牙行,牙行的郑元亮说他在福平街的当铺给人介绍生意。我马不停蹄就赶过去,刚到那里。当铺的人说他去了菜行,我又去了城北的菜行。好吧,你都想不到,我刚到菜行,人说他没来。”
“还好我机灵,找了兵马司的人,把骆岩画像一发,又找了郑元亮,让他给各行当的头人传口信。这才发现骆岩到了鱼行,跟着一个鱼贩子,正搭船出金水门。”
郭熙着急审他,匆匆赶去,苏黄哲叫住他说道:“骆岩这人是牙行出了名的老手,做事圆滑,为人老道,经他牵线的生意少有出事的。这样一个人要做个案子,肯定是深思熟虑,多方考量。”
“但我们对当初范献龙和他之间的这起案子了解并不多。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先把那起案子理清楚了,再来审这个骆岩”
云攀进来说道:“我刚刚去牢里了看一眼。这个骆岩不好对付,犯人到了牢里要么喊冤,要么找牢头疏通。你猜他在做什么?”
安影奇怪道:“他在牢里还能做什么?睡觉?”
“打坐呢。”云攀说道:“嘴里还念经。看来是个硬骨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