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军
对上衡王漆黑的眼眸，林瑶光眨眨眼说：“我，不爱喝茶。”
卫衡垂下眼眸，拿起帕子擦擦手。
他兴致全无的模样，让林瑶光有一点点愧疚。
她俯身拿起一个干净茶杯，在卫衡逐渐锁起的眉头下，将酒倒进去，抬头对衡王道：“以酒当茶，干了。”
一仰头，回味一番，林瑶光发出满足的叹息：“好酒。”
卫衡脸上无波，目光却似寒冰紧盯林瑶光。
等反应过来时，林瑶光‘哦’一声，将酒倒进茶杯里，对卫衡一笑：“五杯是吧？”
然后，倒酒，喝，酷酷四杯又下肚。
“滚。”
卫衡声音低哑且沉，如裹着风暴的冰雪，冷得让人打颤。
“怎么了？”林瑶光见他生气，试探着询问。
身子微微后撤，呈现防御状态。想着要是情况不对，跑路。
卫衡眼眸一颤，脸颊缓缓松懈，侧身不看她，抬手抵着额头。
空气里飘浮的酒味，让他心口很不畅快。
见他不愿意搭理自己，林瑶光转身坐在栏杆边，不经意一瞥收回视线。
随后再次扭头看过去。
他手腕上戴着佛珠手串，每一颗都散发着莹润光泽。
只是，这个佛珠她好像见过。
小六掀起帘子回来，扶着卫衡坐进躺椅，打开书开始一字一句念。
林瑶光微阖双眸，脑海中思索着，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佛珠呢？
耳边就响起小六的声音。
林瑶光想不到衡王竟然喜欢听故事，还是这种民间游侠记的故事。
想到他的身份，也就不奇怪了。
一会工夫，林瑶光伏着栏杆就睡了。
黑纱被风吹得晃悠，光从缝隙溜进来，偷偷落在她莹白如瓷的脸颊上。
眼尾敛了锋芒，安静的好似画中人。
卫衡望着她，直到眼被光刺痛，才逐渐回神。
一阵狂风袭来，卫衡扭头躲避吹来的风，细风钻进嗓子，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抬头，看到林瑶光直直地看着他。
一脸麻木，眼神无光，如提线木偶。
她声音带着几分鼻音：“能不能商量个事？”
卫衡清晰捕捉到她一丝异样情绪，眼睛一眯，唇角扬起很淡很淡的弧度：“什么事？”
林瑶光见他说话，脚下一移坐到桌子边。
微微探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能不能给我也安置一个躺椅，那边坐得很不舒服。”
说着一脸期待，满含希望地盯着卫衡。
卫衡眼帘一抽，“就这？”
还以为她要说出自己的目的呢，心中的警惕心更高。
“对啊。”林瑶光坐回原位，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道：“再这样几次，我就成歪脖子了。”
“郡主府应该更舒服。”卫衡淡淡道，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以至于每天都过来。
“郡主府没有你啊。”林瑶光一挑眉，看着他。
卫衡喝水的手一抖，垂眸闪过暗色。
小六瞪着眼睛，对着林瑶光就是一顿眼神警告，外加言语警告。
“郡主还请自重，我家主子不喜欢花痴女。”
林瑶光懒洋洋的，声音有些无力：“我要躺椅。”
小六一翻白眼，“想吧。”
“啧，口水文有什么意思呢？我这，可有很多故事。”林瑶光下巴一抬，瞥着小六手里的书很不屑，继而悠悠道：“《行军奇闻录》《满江游侠记》《民间刑案寻》，个个都比你这胡编乱造强啊。”
小六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这是不是胡言乱语，别污了我家主子耳朵。”扭头看向卫衡说：“主子，您可别上当。”
卫衡微微阖眸，淡声落下：“看郡主的故事。”
林瑶光叹口气，其实很不想说话。但是，为了以后的待遇好点，只能费口舌去做说书先生。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多年以前，天下烽火连烟，五国混乱交战……”
随着故事的进展，碧蓝的天空被彩霞逐渐染出艳红。
风吹进亭子，露出湖面轻薄的冷烟。
林瑶光故事讲完，嗓子有些干疼，看着小六笑眯眯道：“六六，渴了。”
小六开口就想说她，但是话到嘴边收住，端着茶壶出了亭子。
林瑶光吐口气，感叹一声：“看来这说书先生的活，也不是好干的。”活动活动肩膀，倚着栏杆不想动，满身疲惫感席卷全身。
“将军为何不取走宝地的所有钱财？取走，铁骑营还有何惧之？”卫衡睁开眼，问道。
一支强硬的兵，在钱财充足的情况下，乱世中，谁人不惧！何人敢惹！
他心中有个答案，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例外。
林瑶光闻他言，目光一凝，随着湖面的水，慢慢散去。
寂静中，草丛的鸣叫声很清晰。
许久，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朦胧传来。
“武将握剑，文臣执笔，皆可－－杀人。”
话落，一股沉重的气息笼罩两个人。
静默的空间里，响起很轻的音调。
音色逐渐飞扬激昂，似雄鹰展翅九霄，长鸣震慑退敌。
又如金戈，极具穿透和厮杀力。
那一字一句很晦涩，很诡异，好似符咒，却能成音成曲。
一曲渐消，卫衡心口的鼓动，却是掩不下去。
阴影缓慢笼罩，林瑶光扭头，一股苦涩的味道钻进鼻孔，让她眉头一皱，真苦。
“郡主为何会此曲？”卫衡垂眸看她，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不错过她一丝变化。
林瑶光微微后仰，白颈细长，黑发从一侧垂落在栏杆外，风吹起，跟纱帘融为一体，舞动。
“有什么问题吗？”林瑶光奇怪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好奇。
一首曲子，有何稀奇的吗？
卫衡眼中似染着浓墨色，随着下颚逐渐收紧。
他道：“有。此曲名为【破军】，是百年前大尧国出征时的战曲。”
林瑶光一顿，大意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卫衡竟然识得此曲。
她淡淡一笑：“百年前的东西？你听错了。”
“不会。”卫衡十分肯定，此曲他听了数年，倒背如流，绝不可能出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