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靠山
梁寒玉冷笑道:“我劝你好好说话,否则……”
那军匠立刻举起手,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好好好……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我一定好好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秦栩问。
“你们叫我小明好了。”
“……”秦栩抿了抿唇角,心想这人真是欠揍,白萧夜把他揍个半死还是轻了。
梁寒玉把手指捏得咔咔响:“把牢房打开,让老娘进去揍这厮一顿。”
那人立刻解释:“哎哎哎……别啊!我真叫小明!我姓刘叫刘明!好朋友们都叫我小明。”
“你的长相不是沙北人,虽然说汉话,但你形式做派和说话口音……你是哪里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一片沙漠里,是一个蒙古人……不对,沙北鞑子救了我。我为了报恩,才帮他们搞了一个简易版的火箭筒,可他们工匠不行,锻造技术也不行,粗制滥造造出几个,就……烧了你们的遂宁城……”
梁寒玉冷笑道:“瞧把你给狂的!被白萧夜揍一顿真是不冤。”
“你懂西洋器械吗?”秦栩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
刘明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他兴奋地站起来凑到秦栩跟前:“嘿!我就说小美女与众不同吧!你居然知道西洋器械?我就是专门搞吸氧器械的啊!”
龙泉手中佩剑挡在秦栩面前,冷声斥道:“后退!”
“噢,那么凶干什么?”刘明委屈的扁了扁嘴巴,往后退了两步。
秦栩看梁寒玉。
梁寒玉明白秦栩的心思,便点头说:“跟阿朝说一声,带上这家伙走。”
秦栩等人来提走刘明的工夫,宁伯带着人已经把崔鹤明的棺木从灵棚抬出来,放到一辆大马车上。
“阿朝,我们走了。”梁寒玉对穆旭东点了点头,便策马去了车队前头,把告别时间留给了秦栩。
穆旭东走到秦栩跟前,用手背轻轻地贴了贴她的脸颊,小声说:“栩栩,一路保重。”
“你也保重。”秦栩又低头看身边的嘉平,“跟舅舅告辞。”
嘉平又要磕头,被穆旭东一把抱起来。
“嘉平乖,要好好吃饭,要听母亲和舅母的话,要快快长大。”
嘉平应道:“舅舅放心,我记住了。舅舅保重。”
穆旭东把嘉平交给宁伯,叹道:“宁伯,辛苦你了。”
宁伯忙说:“世子爷说哪里话!世子爷多保重,圣上人在勤政殿,心却在黎东。他日日盼着您凯旋回京呢。”
穆旭东又看了一眼龙泉,道了一声:“辛苦。”
龙泉抱拳拱手:“世子爷放心。我等誓死护佑秦姑娘和小公子安全。”
秦栩没再啰嗦,扶着燕墨羽的手上了马车。
车队开拔,缓缓前行。穆旭东带着崔鹤明旧部列队相送,眼看着车队消失在黄尘中,方调转马头回城。
回去的时候,为了遮人耳目,车队依旧在沧郡和幽郡分别停留,离开沧郡往荥州去的时候,秦栩便藏起行踪没再露面。
在外人看来,她是留在了沧郡,只让健龙卫送崔鹤明棺木至荥州。实际上悄悄留下来的是梁寒玉和她的五百精兵。
秦栩带着嘉平至荥州后并没有去帅府,而是直接送崔鹤明的棺椁去了将军冢。
穆鸾歌早就等在那里。
将军冢是当初黎东兵败后,跟穆虎臣父子一起死在战场的将军们埋骨之地。整整齐齐的墓碑排了半边山坡,将军冢又被称为将军坡。
将军坡下的黄土路边,站了数百人,一眼望去都是老弱妇孺。
虽然这些人年龄身高参差不齐,但却一水的孝服,个个面容肃正,连三五岁的孩子都老老实实地站着。
“娘!”嘉平看见等在路边的穆鸾歌,便从宁伯的怀里挣扎下来,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嘉平乖。”穆鸾歌怀里抱着儿子,眼睛却看向那车上的棺材。
秦栩走到穆鸾歌跟前,福身道:“姐姐,崔帅回来了。在何处停灵,还请姐姐安排。”
穆鸾歌摇头说:“无需停灵,他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叔伯,没有人来吊唁。墓穴已经挖好,这就下葬吧。”
“好。”秦栩回头看了一眼龙泉。
龙泉点了一下头回去吩咐人把拉着崔鹤明棺木的马车往山坡上走。
墓穴挖的不大,已经用青砖砌好。
健龙卫们把棺材安稳的放入墓穴后,嘉平捧起一把土撒在棺上,“哇”的一声哭起来。
众人都落泪,尤其是那些老弱妇孺们。
但大家都没闲着,每个人都一边哭一边撒土。大家合力把崔鹤明的坟堆起来。
这样的葬礼对于一个战功赫赫以身殉国的将军来说未免太寒酸。
但埋在这里的人,谁有像样的葬礼呢?
能埋在穆虎臣旁边,跟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同在一片山坡,对崔鹤明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吧。
晚上,回到村子里。秦栩给穆鸾歌诊脉时,说起在绥宁城捉来的军匠刘明。如果他能把西洋器械做出来,语迟之毒或许可解。
穆鸾歌淡然笑道:“妹妹费心了。我会听妹妹的安排,配合解毒。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妹妹也别太执着。”
秦栩轻笑:“这道理我懂。其实解这毒也并非全为了姐姐。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唯独喜欢钻研医术。这世上的毒,我都想解;那些疑难杂症,我都想治。”
“妹妹心中有苍生。”穆鸾歌微笑道。
“我看村里的老人多有伤病,回头我叫人安排郎中过来,天越来越冷了,医药都不能缺。”
“说起这事儿,我还欠你一句谢谢呢。早在阿朝回来之前,就有人给村里送常用的药材和粮食,我叫人查过,是一个叫宋窈窕的女子做的,再一查才知道她是你的人。”
秦栩不好意思的低头:“姐姐莫怪。当时在京中,听梁姐姐说起你的事情。同为女子,我心疼姐姐,才……”
穆鸾歌反手握住秦栩的手,叹道:“你不必多说,我知道的。”
秦栩陪着穆鸾歌在将军坡住了两日,离开前穆鸾歌带着嘉平又去给崔鹤明上过坟,大家才一起回荥州城。
回帅府后秦栩立刻叫了卢卡来,对刘明说:“这位就是西洋来的卢先生,他要的器械都有图纸,不懂得你再问他。需要什么材料列单子给我。如果你们能制出我要的东西,我保你在黎东活得自在。”
刘明一见金发碧眼的卢卡,立刻兴奋起来,拉着人家的手说起西洋话。
卢卡好些年没听见家乡话,乍一听居然激动的抱着刘明哭起来。
画眉和弄墨见状,一起嫌弃鄙夷:“哎!这西洋人婆婆妈妈的,忒不成个体统!”
沐浴更衣之后,秦栩收拾心情坐在桌前,给罗琉纾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跟母上大人说清楚。又说战事吃紧婚期大概要延迟的事情,请母亲谅解。云云。
写完后,便叫人请了龙泉过来,叮嘱:“这封信,还劳烦龙大人差人送到我母亲手中。其中有些话涉及交战之事,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姑娘放心。”龙泉把书信揣进怀里,随后叫了两个心腹把信送去雍乐郡。
荥州郡到雍乐郡之间三百多里路,快马加鞭一日可达。
秦栩的家书送出去第三天,便有一队人从雍乐郡来了荥州。
画眉从外面回来,高兴地回道:“姑娘!那位温夫人来了,还带了两车的东西来,还有云大少爷也来了,还带来了……韩家的那个小少爷……”
\云大哥来了?韩家小少爷……韩俊虞?\他是来参军还是来追燕霖的?
秦栩想到这燕霖跟韩俊虞这两个的冤孽故事,一时间哭笑不得。
“是的,说是来从军的,他们想去绥宁城,但又怕人家不收。便先来了雍乐郡找咱们家夫人,夫人便把人支到咱们这里来了。”
秦栩揉了揉眉心,叹道:“走,去见见这几位贵客。”
帅府的前厅里坐满了人,穆鸾歌正笑意盈盈地坐在主位待客。
“温姐姐。”秦栩见着温夫人,微笑着上前行礼。
温夫人忙起身还礼:“许久未见妹妹了,甚是想念。”
“我忙自家的事情,乐渊港的事情便有劳姐姐,姐姐辛苦了。”秦栩请温夫人入座,又转身跟云非渡打招呼。
“秦姑娘安好。”云非渡拱手向秦栩行礼。
秦栩笑道:“云大哥来的正是时候,现如今交战地正缺好军医呢。”
云非渡说:“绥宁城的事情传到京都,兵部发出招募告示,很多世家子弟都去应征了。我想着通过兵部还需些时日,便先来这边请姑娘帮忙,能早一日到交战地,也好早一天为国效力。”
秦栩思量了片刻,说:“云大哥真是有心了。现在沧郡比较缺人,你便去沧郡吧。墨羽在那里呢,你去了可以直接找她,自会有人安排好。”
云非渡诧异地问:“阿羽不会在姑娘身边吗?怎么在沧郡?”
秦栩神秘一笑,说道:“云大哥不必多问,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云非渡回头看了一眼韩俊虞,“俊虞,你跟我去沧郡,可好?”
韩俊虞应道:“我都听云大哥安排。”
云非渡便说:“那我们就不耽搁了,这就告辞。”
穆鸾歌忙说:“好歹来我家一趟,怎么能连口茶饭都不用就走呢?而且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走。”
云非渡躬身行礼后,微笑道:“多谢郡主好意,我们就不打扰了。荥州到沧郡有直达的马道,我们快马加鞭,或许能赶在明日天亮时进沧郡城。”
“这……”穆鸾歌看向秦栩。
秦栩笑道:“那就收拾些干粮给云大哥带上吧。”
穆鸾歌忙吩咐伏黛:“快去收拾。”
伏黛答应着下去,给云非渡收拾了一包吃的带上。
秦栩亲自送云非渡至帅府大门,看着他们二人上马离去后方对龙泉说:“那个韩俊虞居然能跑来参军,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
龙泉回道:“韩家已经被抄,皇上看在他主动检举,没有判他罪,只是没有了家世依靠,他只能靠自己打拼了。”
秦栩:“我看他现在的样子,倒是比之前好很多。”
龙泉轻笑道:“人么,不经历一些事,怎么能成长呢。”
云非渡和韩俊虞走后,穆鸾歌吩咐摆饭。
秦栩拉着温夫人入座,笑道:“我听说,温姐姐带了好些东西给我,不知是什么好物件儿?”
温夫人从秦夫人那里听说了秦栩要给穆鸾歌解毒的事情,低声说道:“妹妹不是在淘换西洋物件儿么?我便搜罗了一些,给你送来了。若有个一件半件的能用得上,便是我的功德了。”
秦栩忙道谢:“多谢姐姐费心。”
温夫人:“我过来还有一件事跟妹妹说。”
秦栩知道穆鸾歌的身体撑不住,现在也是强打精神陪坐,便笑道:“咱们先用饭,有什么事情饭后细说。”
“好。”温夫人含笑应道。
原来,宣怀远在黎东的生意多数被阮暮风抢了去,他得知消息后索性撒手,主动把手上的客商都转到阮暮风这边。
到了广宁之后,他听说秦栩在寻西洋人和西洋物件儿,便把广宁的两个西洋传教士连同一些物件儿一起送上了来黎东的船。
温夫人到了秦栩院子里,落座后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匣子交给秦栩:“这是宣十一少让我交给妹妹的东西。妹妹收好了。”
秦栩狐疑地接过匣子,打开看时,却见一个黄玉镂雕金蟾的钤印压着一摞契纸。
“这是?”秦栩抬头看着温夫人。
“这是他在黎东的店铺和信物。现在交给妹妹管着,他说,这些铺子跟余家没有关系,请妹妹收下,将来能给他一口饭吃,便感恩戴德了。”温夫人说完,又叹了口气。
秦栩笑着摇头:“这实在用不着,以他宣财神的本事,就算跟余家决裂,也不至于没饭吃。”
温夫人脸上有些兔死狐悲的悲凉,叹道:“我猜着,他是怕余家报复,不得不留个后手。我们这些商户,虽然有几个臭钱,但若是对上官身,实在不值一提,人家动动手指就能 碾死我们。他这样做,无非是找个靠山。妹妹发发善心,给他吃颗定心丸罢!”
“瞧姐姐这话说的……”秦栩想说官身也不能为所欲为,但想到当初云雎被逼的走投无路变卖益云堂的情景,也陪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