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迎难而上
秦栩皱眉说：“你悄悄地查一查，药堂里是谁嘴碎，在嘉平面前诋毁崔鹤明，查到了也别惊动他，只悄悄把人给我关起来等我发落。”
“好。”燕墨羽一听这话，兴奋地摩拳擦掌，“姐姐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妥。”
“等下。”秦栩忽然想起一事，叫住燕墨羽，“你先去看看燕先生忙完了没，若是忙完了请他过来一趟。”
“好嘞，我这就去。”燕墨羽话音未落就不见了人影。
片刻后，燕宾过来，进门便笑呵呵地说：“姑娘找我，一定是为了赌局的事情吧？”
秦栩笑道：“先生乃诸葛再世，早就猜透了我的心思。”
饶是燕宾这样稳重的人都笑眯眯的朝着秦栩比了个数字。
秦栩惊讶地问：“十万两？”
“这仅仅是作为庄家的抽水。若是加上咱们放进去的三万两，一共有这个数。”燕宾又用手比划了一下。
“六十万？”秦栩忍不住唏嘘，“锦州郡的百姓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这些钱？”
“别人不知道，只竺婆子一个人就往里押了十六万。像她这样跟勾朔明修栈道暗通款曲的奸商大有人在，他们就是为了讨好勾朔，也往里押了不少。关键是咱们姑爷速战速决，只用一夜的时间便捣毁了土匪窝。那些人想要反押也来不及了。”
有了这六十万两银子，不但锦州郡守备军不愁了，连沧郡和幽郡半年的军粮也有了。
燕宾高兴，秦栩更高兴。但高兴之余，又颇为感慨——黎东五郡着实该有个人来整饬一番了。
沉默片刻，秦栩给燕宾递了一盏茶，方问：“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让锦州郡的守备军名正言顺地归到穆旭东麾下？”
燕宾笑道：“这件事不用咱们多说。想必皇上已经有圣谕发出——黎东五郡守备军的兵权除了姑爷之外，再无旁人能担当。这便是皇上当初让姑爷回黎东的目的。”
“先生说的是。”秦栩点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燕宾自己拿了茶海添茶，又笑问：“其实姑娘心里想的并非五郡兵权，而是五郡布政使的人选吧？”
秦栩略显尴尬，笑道：“先生果然会读心之术。”
“这件事情，在我来黎东之前，便与东翁闲话过几句。听东翁的意思是想保举何四公子过来，只不过，何公子今年新科，外放官职太高，朝臣们难免心生嫉恨，于他前途也没有益处。”
秦栩轻笑：“雍乐郡抬手管聿尸位素餐，等栎山土匪窝的账目理清楚了，就该着手清理雍乐郡了。”
燕宾心领神会，点头赞道：“一郡太守，职衔不高，但却身系一郡百姓。雍乐郡这几年被管聿祸害地不轻，若何公子能有一番作为，正好为将来铺路。”
当晚，燕宾回去后给秦隽清写书信。
秦栩则则把冬雨和宋窈窕找来，商议燕宁号和益云堂将来在雍乐郡的生意该如何铺展。
锦州郡大牢里，阴暗潮湿，老鼠蟑螂各种小动物应有尽有。
穆旭东坐在一把破旧的圈椅上，挑着二郎腿看着面前跪着的人，一脸嘲讽冷笑。
此人便是龚和那支小队里的一个，他暗中给勾朔传递消息时被抓住，一开始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
仗打完了，人还活着，于是心中便生出一些侥幸来。觉得自己这条命还能留。
“……小的只是一时糊涂……求，求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原本你就走了歪路，我念你迷途知返，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却利用我那一点点善心。啧啧……难办啊！”穆旭东一脸惋惜地摇着头。
“大人，大人……小人是受了盛林的胁迫……他说勾朔拿了我的妻儿，若我不配合，就把我妻先奸后杀，然后把尸体喂狗，还说把我儿子卖到沙北去给人当牛做马……小人实在没办法啊！求大人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还有用处，小人知道那狗贼在雍乐郡的落脚之处，愿意戴罪立功，带人去剿了那处窝点……”
穆旭东惊讶地看着这人，他在偷偷离队给土匪报信的时候被健龙卫拿下，一直隔绝对外的联系，那么他怎么知道勾朔跑了？
这人不简单啊！穆旭东低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脚边的人，说道：“你果然聪明。”
“大人能饶小的一条狗命，小人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穆旭东冷笑：“现在不担心你的妻儿了？”
“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人已经平了山寨，我的妻儿要么死了，要么得救回家了。”
“申淮，给他解药。”穆旭东吩咐道，“然后把这个人送到吉副指挥使那里去。”
一个狱卒应了一声，押着这人出去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申淮纳闷地问：“主子，你都不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配。”穆旭东冷笑，解药只管十天，十天后他若想活着，就必须再回到这里。
想耍别人，就要做好被别人耍的准备。
有人从牢门口喊了一声大人，申淮过去问了几句话后，回来说：“主子，燕先生叫人传话来，说秦姑娘有事找您。”
“剩下的这些交给你，只要他们说出有关勾朔的事情，便给一颗药丸。宁死不屈的，关进死牢，等朝廷圣旨下来再问斩。”穆旭东说完便匆匆离开。
秦栩急匆匆把穆旭东找来，是因为她收到了一封请柬。
大红请柬的内容是邀请她去喝寿酒。过寿的人是宣怀远。
穆旭东看着请柬上端正的字体，冷笑嘲讽：“看着这字便知道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秦栩从他手里抽走请柬，笑问：“你陪我去？”
“为什么要去？”穆旭东皱眉，“他算什么东西？过个生日也想请礼部尚书的千金去给他捧场？做梦吧。”
秦栩无奈地叹了口气。
穆旭东瞧着秦栩的脸色，试探着问：“你想去？”
“现在银子有了，但粮食却没办法在十日之内运到。宣怀远手里攥着一批杂粮，刚好是守备军需要的。反正我有饭吃，在黎东吃不上饭了我还可以回京找父母养着。你手中的一万多守备军要饿着肚子上战场吗？”
提及这事，穆旭东越发生气：“栎山土匪窝里缴获一些粮食，够锦州守备军用半个月。既然有银子，就让魏临想办法弄粮食去！事事都靠你，朝廷还养着他干什么？”
秦栩叹道：“行吧。我从这场赌局里赚了几十万两银子，抛去我来黎东的费用开支以及一些零碎用度，我可以先拿出三十万两来，分别接济一下沧郡，幽郡，锦州郡的守备军。”
“这么多？”穆旭东惊讶地看着秦栩。
秦栩却继续说：“另外再拿出十五万两去筹备雍乐郡守备军。这样，你在栎山缴获的粮食和银子便可用来安顿栎山上的老弱妇孺，至于那些身强体壮的——不如叫他们去修城墙，挖壕沟，铺马道，按工给饭。以劳抵罪。如何？”
穆旭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为秦栩的聪慧而欣喜，又为她这样精打细算而心酸，愧疚。
各种情绪缠在一起无处宣泄，他猛地伸手把人箍进怀里。
秦栩正背对着他摆弄两只青莲蓬，一时不察，差点被这一双铁壁勒地窒息：“额，穆旭东，你要勒死我？”
“栩栩，我们成婚吧。”穆旭东低头蹭着她的耳鬓，汲取她身上带着冰雪味道的甜香。
秦栩侧头躲着滚烫的气息，用手肘抵着他，低声说：“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穆旭东收紧了双臂，不许怀里人挣脱，“我得到消息，李凌呈上的奏疏已经批复了。不久之后，国孝期间不禁婚嫁的圣旨便会昭告天下。栩栩，我们成婚吧，我不想再等了……”
秦栩被他炽热的气息环绕炙烤，心智一点点被蒸发，在彻底沦陷之前，没好气的说：“这事是我说了算的吗？！你自己找我父亲说去。”
“……”穆旭东默默地叹了口气。
必须早些去天狼关了。早些把沙北鞑子驱逐出大玄境内，也好早些回京向秦家求娶。
秦栩感觉腰间的铁臂有些松动，便用力挣脱，转过身来，用手里的莲蓬抽在某人的胸膛：“说正事呢！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去？你若没时间，我便让燕先生跟我一起。”
穆旭东回神，握住秦栩的手：“宣怀远不重要，我回来的时候得到消息，巴赫沙尔正在往天狼关调兵，我必须尽快去跟崔鹤明汇合。”
秦栩纳闷地问：“他往天狼关调兵？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趁着沧幽两郡的守备军还不成气候，率先攻打沧幽两郡吗？天狼关数万铁骑，还有崔鹤明修筑的坚固工事……”
“声东击西。”穆旭东笑弯了眼睛，忽然捧着秦栩的脸，狠狠地吻了一下，“我的栩栩真是太聪明了，我要爱死你了。”
“你……”秦栩一拳砸在某人的胸膛上。
这点力道对穆旭东来说还不如挠痒痒，他又低头亲了一下，自顾说下去：“雍乐郡的事情，我会写奏疏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皇上会派人下来料理管聿留下的烂摊子。栎山原本属雍乐郡管辖，接下来的事情……”
秦栩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情有燕先生和龙泉商量着办呢。还有魏临虽然才能有限，但做事勤恳，也能帮上忙，这边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你放开手，我给你收拾行李。”
穆旭东不但不放手，反而再次把人按进怀里：“要什么行李呢，我只带着你的爱上战场，便可以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秦栩红着脸啐道：“呸！再贫嘴就给我滚出去。”
·
穆旭东是趁夜色浓重时悄悄离开锦州郡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益云堂跟秦栩腻歪的时候，他只带着申淮和徐灏，踏着星光，消失在夜色里，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锦州郡城楼上，那个孤单的身影。
这一生，最无法预见的，是遇见。最无法分离的，是别离。
从相遇到别离，从别离到相聚。人生便是这样静静地谱写着悲欢。
从来不知离别苦 的燕墨羽打了个哈欠，劝道：“姐姐别看了，人都不见影儿了。咱们回吧？”
“嗯。”秦栩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方扶着燕墨羽的手臂缓缓地下了城楼。
“哎！他走了，姐姐还去参加那什么十一少的寿宴吗？他可是在雍乐郡摆宴，雍乐郡的管聿不是什么好东西，勾朔十有八九就藏匿在那里。他被踹了老窝，心里一定恨毒了咱们，姐姐还是拒了他的好。”
秦栩也不上车，只在锦州城的街道上缓缓散步。
听了燕墨羽的话，她悠然笑道：“阿羽，这世上的难事，不是怕就能躲开的。早在沧郡跟宣怀远争通平药堂的时候我就想会会他了。如今他敢把请帖送到了我的手中，我又怎么好拂了他这一片好意？”
燕墨羽顿时战意凛然，拍着胸脯说：“姐姐说的是。反正有龙都知和父亲护着姐姐呢，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也去闯一闯。我会拼死保护姐姐安全的。”
秦栩止住脚步，正色说：“阿羽，我再跟你说一遍，遇到危险，你必须先保住自己的安全。我不需要你为了我伤到自己，记住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姐姐快走吧，我好困……”燕墨羽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两个人继续走了没几步，就听见空中“嗖”的一声响，昏昏欲睡的燕墨羽凭着本能拔剑，同时把秦栩护在身后。
然而“叮”的一声，一支箭羽在半空中被击落，折为两段落在地上。
“保护秦姑娘！”随着一声呵斥，暗中跟随的健龙卫呼啦啦闪身，前后左右聚拢在秦栩身边。
一身宝蓝色蟒纹锦服的龙泉站在街道的前头，拦住了两个黑衣人的去路。
“不知死活的东西，姑娘仁慈，留你们一条狗命，你们不但不知恩图报，还妄图害她，真是猪狗不如。”龙泉冷笑道。
一个黑衣人见行刺失败，扯着嗓子喊道：“胡说！这毒妇心狠手辣！嘴上笑着说给我们壮行，却在酒里放了毒药！反正我们是活不成了，死前拉上她垫背，黄泉路上也不……”
龙泉不等他说完，挥手一刀砍断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