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姓穆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母亲!”秦栩又抱着罗琉纾的胳膊枕着她的肩头撒娇。
“原本,我是不同意你们这么早成亲的。不管怎么说,都要等北疆的仗打完呐!可是穆鸾歌在中秋节那日登门,说……她的日子不多了,余生唯一的愿望便是看着弟弟结婚生子。她求我们看她亡故的父母面上,允许你们今年成婚……”
“母亲!”秦栩一把抓住罗琉纾的手,惊慌地问:“你刚说什么?什么叫……她的日子不多了?”
“你不知道?”罗琉纾狐疑地看着秦栩,“她中了一种叫‘语迟’的毒,说是中毒者多则五年,少则两载,必死无疑。”
秦栩惊讶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之前见她,并无任何中毒迹象啊!”
罗琉纾叹道:“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笆声停语欲迟。中这种毒的人没有任何异样,毒入肺腑后也只是觉得困顿乏力,人日渐消瘦,再强壮的身子,也撑不过五年。我与你父亲问过云先生了,这毒无药可解。”
“怎么会这样?”秦栩错愕之余,赶紧从记忆中寻找有关“语迟”的毒,想了好一会儿,竟然发现自己重生后获得的医术里没有任何关于这种毒的记载。
“怎么会这样?!”秦栩忽然站了起来。
罗琉纾忙握住女儿的手宽慰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叫嘉平听见可如何是好?”
秦栩焦急地攥着罗琉纾的手,哭道:“母亲,这……穆旭东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跟他说啊!”
“穆鸾歌的意思是,在你们成婚之前不告诉他。穆氏帅府在荥州,这次她同我们一起离京,先一步在荥州下船,回去收拾旧时府邸。等北疆战事缓和,便让穆旭东回来迎亲。这段时间,你的嫁妆带不过来,你父亲会择吉日送到京都的冠军侯……”
罗琉纾顿了一下,改口道:“啊,不,穆氏冤案平反之后,穆虎臣被追封为黎东王,昔日的侯府会由工部按照王府的规制修整扩建。穆旭东被立为黎东王世子,官职也由沧幽两郡指挥使提升为黎东五郡兵马节度使。”
秦栩此时只挂念穆鸾歌的身体,听了穆氏父子封王升职的消息,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嘲讽道:“我往守备军中砸了六十多万两银子,才给穆旭东换了一个节度使。”
“胡说什么呢!”罗琉纾低声斥道,“圣上知道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户部尚书写了欠条送到家中。刚才那些话以后再不能提了。”
秦栩听了这话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声冷笑。
外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屋里母女立刻收拾起情绪。秦栩忙打开卧房的门询问:“棠儿怎么了?”
奶娘抱着大红色襁褓从东里间出来,一边哄着小家伙一边说:“小公子刚睡得好好地,应是做梦了,忽然就哭了。”
“许是刚换了地方儿,有些不适应。”罗琉纾过去把孩子接过来,轻声叫着“棠儿”,温柔地哄着。
秦栩在一旁看着便觉得幸福,心想自己小时候应该也被这样抱在怀里哄过吧。
奶娘看秦栩发呆,以为她困了,便小声劝道:“姑娘,夜深了,也该回去歇息了。”
“嗯,我先回屋了。母亲也早些休息。”秦栩向罗琉纾福了一福。
罗琉纾看着怀里又睡着的儿子,小声叮嘱秦栩:“你回去早些睡,我也累了这许多天,明儿索性无事要好好的歇一歇,不必早起。”
“好。”秦栩答应着出了房门。
廊檐下,予兮,若兮和画眉齐刷刷地侍立着,画眉手臂上搭着一件多罗呢斗篷,见秦栩出来,忙展开斗篷给她披上。
“回吧。”秦栩对画眉笑看着画眉困到睁不开的眼睛,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困就去睡吧,怎么还在这里等。”
画眉托着秦栩的手臂,亲昵的笑道:“姑娘还没歇下,奴婢哪儿睡得着呢。”
主仆二人许久未见,这半日了也没说两句话,此时终于空闲了,一路说笑着去了后院。
弄墨听见说笑声从屋里迎出来,接了秦栩进屋后又奉上安神茶,笑道:“奴婢刚在这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认了认各处的门和路,发现这宅子竟比咱们在京中的宅子还宽敞精致呢。姑娘可算是挑了一个好宅子。”
秦栩环顾屋里的陈设,也觉得满意,遂笑道:“这得感谢原太守管聿。若不是他贪赃枉法,私下修了这么精致的外宅,我也捡不到这个便宜。”
冬雨笑道:“哪里便宜了?当初他们可是按市价卖给咱们的,一两银子都没少收。”
画眉催促道:“好啦,天色不早了,姑娘该歇着了。”
秦栩坐去梳妆台前摘钗环,又对冬雨说:“母亲说明儿不用早起,你们也都多睡会儿。尤其是嘉平那孩子,让他多睡会儿,不用每天都早起练拳。小孩子睡不够的话,影响长身体。”
冬雨答应着:“知道了。奴婢一会儿去说跟小爷院子里的人。”
秦栩卸了钗环,洗漱后换了衣裳,躺进柔软舒适的锦被中。她浑身累的酸痛,却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直在想穆鸾歌所中的“语迟”之毒。
第二天一早秦栩便起床去翻阅自己收集的医书,然而翻了一天也没什么结果。
晚饭的时候,秦栩对罗琉纾说:“母亲,我想去一趟荥州。”
知女莫若母,罗琉纾在秦栩翻医书的时候就猜到了缘由,遂问:“你是想去为穆鸾歌解毒?”
“嗯。”秦栩跟罗琉纾说了穆鸾歌把军情司交给自己的事情,其实抛开情报一事不提,单只那遍布黎东五郡的几十间铺子,便是一笔不小的产业。
秦栩接手之后便有一种无功受禄的感觉,如今听说中毒一事,更加坐不住了。
“可以,还是让龙副都知护送你去,让画眉和弄墨都跟着。嘉平小哥儿要跟你一起吗?”
秦栩点头说:“带着吧。穆姐姐这么久不见孩子,心中一定是想念的。”
旁边的燕墨羽忙说:“我也要去。”
燕夫人笑道:“你自然要跟着去,但你好生保护你姐姐,不许胡闹,不许生事。”
“娘亲也太小看我了!上次姐姐在锦州郡遇袭,还是我把那刺客打趴下的。”
提及那次死里逃生的事情,罗琉纾长叹道:“以我的意思,你哪儿都别去,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秦栩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匪患未平,他们自然要鱼死网破地闹一场。现在勾朔都被押进刑部大牢了,谁还敢来招惹我?”
燕夫人忙劝道:“话虽如此,但姑娘万不可大意。”
秦栩忙答应:“夫人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黎东五郡的分布像是一把扇子,荥州郡是扇柄,幽、沧、锦州、雍乐四郡由西向东连成扇面。所以当初穆虎臣的帅府设在荥州,如此不管其他四郡哪里有战事,他都能率兵飞速赶过去。
秦栩从雍乐郡出发,沿着宽敞的马道一路往南,两日功夫便进了荥州郡。
进了荥州郡城门后,龙泉策马靠近马车,问道:“秦姑娘,我们直接去穆帅府吗?”
“嗯。”秦栩心里想着穆鸾歌应该在忙着收拾帅府,时间紧迫,也顾不得那些虚礼了。
不过为了不让穆鸾歌措手不及,秦栩在离开雍乐郡的饿时候便通过穆氏线人把自己要来荥州郡的消息传给穆鸾歌。
马车在穆帅府大门口停下,秦栩先开车窗帘子看着巍峨的帅府大门上斑驳的黑漆,再看雪白雪白的墙垣,便知道这里正在紧锣密鼓的修葺中。
下车后,嘉平拉着秦栩的手问:“姑姑,这里便是外祖父的府邸吗?”
“是的,这里也是你母亲和舅舅长大的地方。”秦栩说。
嘉平又问:“我母亲在里面?”
秦栩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府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迎了出来。
“周叔?”秦栩看清来人,忍不住笑了,“您老人家竟然来了黎东。”
老周管家看见秦栩,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急匆匆下台阶来行礼:“秦姑娘!小少爷!昨儿刚收到消息说你们要过来,不想这么快就到了!”
“嘉平想念母亲,我得知穆氏冤案被平反,姐姐也回了黎东,便送他过来了。”秦栩没有提及穆鸾歌的毒,只把嘉平当成借口。
老周一把抱起嘉平,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小少爷竟有五分像咱们世子爷。”
龙泉从旁边笑道:“外甥肖舅,老话总是不错的。”
老周扭头看见龙泉,忙自责道:“瞧我这老眼昏花的,竟没瞧见龙大人,真是该死。秦姑娘,龙大人,诸位快快里面请!快请!”
“老人家客气了。”龙泉朝着老周拱了拱手,随着秦栩老周进了这座曾经威震北疆的帅府大门。
再见穆鸾歌,秦栩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虽然之前见她总是荆钗布裙,但容貌还算红润健康。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可现在的她却面黄肌瘦,整个人都干瘪下去,像一支干枯的玫瑰。
不但秦栩不敢认她,连嘉平都看着她发呆。
穆鸾歌虚弱地笑了笑:“抱歉,吓到你们了。”
“娘亲!”嘉平忽然跑过去,扑进穆鸾歌的怀里。
穆鸾歌搂着儿子看着秦栩,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哎!我真是没想到你能把嘉平也带来。早知道这孩子回来,我就认真装扮一下了。”
秦栩皱眉问:“不是说,这语迟是慢性毒吗?怎么才两个月就……”
穆鸾歌扶着一个中年妇人的手臂,缓缓地去榻上坐下,又招手让秦栩在自己跟前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攒够了力气,方说:“之前去沧郡看阿朝,去锦州郡见你,我都花费两三个时辰上妆,精心打扮过才去的。”
“而且,之前家仇未报,我一丝一毫不敢松懈,身体撑不住,便找大夫用药把精气神吊起来。如今穆家沉冤得雪,我只剩下一桩心事了……”
“你太自私了。”秦栩打断了穆鸾歌的话。
穆鸾歌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栩生气地走到穆鸾歌面前,低头质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穆旭东知道这事儿会怎么样?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他,你有没有把他当亲人?”
“我想过。但我没有办法……这是无解之毒,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每天都守在我身边,哭哭啼啼地看着我一天天耗尽生命?栩栩,那没有意义。”
“在你心里,什么有意义?黎东百万百姓的性命?还是苍黎山绵延千里的边境线?你家仇得报,幼弟成年,可你还有孩子啊!你不为穆旭东想,难道连嘉平都不顾了吗?”
穆鸾歌伸手抓住秦栩的衣袖,无奈地笑着:“栩栩,别生气了。”
“你……”秦栩一肚子火还没撒完,就被这句话给浇灭了。
果然阿羽说的不错,姓穆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穆鸾歌拉着秦栩在身边坐下,笑道:“坐下说,赶了两日的路你不累么?”
\唉!\秦栩坐下后长叹一口气。
穆鸾歌依旧虚弱地笑着,拍了拍秦栩的手说:“别叹气了。帮姐姐个忙?”
“有事您吩咐呗。”秦栩又叹了口气。
穆鸾歌低声说:“嘉平被我吓到了,你去哄哄他。”
“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去哄。”秦栩心头的怒火有复燃的迹象。
“我怕我越是哄他,他哭得越厉害。哄不好他就做噩梦,晚上嗷嗷的哭,能吵得四邻八舍都睡不着觉。”
“你还好意思说孩子?你这样的……换我是嘉平,我也哭得四邻八舍都睡不着觉。”秦栩瞪了穆鸾歌一眼,起身去看嘉平。
嘉平的确是被吓坏了,在小孩子的眼里,母亲永远是最美的那个人。可那个最美的人忽然变了,变得灰白,毫无生机……
或许对小孩子来说,根本说不清楚这种变化。但也正是说不清,让嘉平更加恐惧。
秦栩过来的时候,嘉平正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发呆。连秦栩掀开帐子,他都没有察觉。
“嘉平怎么还不睡?”秦栩摸了摸嘉平的小脸。
嘉平看着秦栩,喃喃地问:“姑姑……我娘亲要死了吗?”
“不许胡说。”秦栩捏了捏嘉平的脸蛋儿:“姑姑是世上最好的郎中,什么病都难不倒我,你娘亲的病一定会被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