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氏相邀

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骑着头毛驴，摇摇晃晃不时回头和钟荣搭几句腔。

“小郎君，很快便至沁县了。”

此人名叫林正良，据他所说钟荣在林中与之裹伤的那人是他们林家坞堡里的佃户。

为了答谢钟荣的援手之恩，林正良便邀请他们四人到沁县的林家堡做客，也好略做答谢。

钟荣对于坞堡势力多有认知，这些名义上受官府管辖的势力其实除了正常纳粮之外其他的事情官府基本都管不着。

大大小小的坞堡势力，多则私兵数百少则十余人，敌人来时他们甚至可以结寨自守。因此坞堡自成体系，鱼龙混杂。

当然，其中为非作歹谋害过往商旅者亦在不少。这也是钟荣不想去这劳什子林家堡的原因。

林正良态度诚恳数次相邀，盛情难却之下钟荣便勉强答应去林家堡做客两日，待两日之后再启程前往壶关县寻前秦从军。

一路以来，北逃难民依然很多。林正良不时下驴子去邀请一些拖家带口的人前往他家坞堡做佃，听闻是坞堡相邀众人皆避而远之应者寥寥无几。

整个上党地势高险，有两处巨大的盆地，盆地四周皆为崇山峻岭，河流数条。已是初夏末，路边花开艳丽，若非满脸愁容的难民北上此地足称山明水秀。

见钟荣正骑在马上饶有兴致的观赏着上党山水，林正良拍了拍驴屁股调转头来笑道：“钟郎君真是好兴致啊！于这乱世之中居然有闲情雅致赏此山河美景。”

钟荣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方的张标几人人还有三户拖家带口的难民，方回身笑道：“若不记住这百二河山，来日又岂可守之？”

林正良闻言微微一愣，重新打量了钟荣一番。“想不到郎君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志向，真是让吾等汗颜呐！”

“哈哈，不过白日做梦罢了，林先生勿要取笑才是。”

“诶，何来取笑之说，年轻人心怀天下志在四方，正是时机！可莫要学我，蹉跎半生到头来除了和兄长打理几亩庄田以外，便再无他能。”

言罢，林正良复又指着前方说道：“有人同行果然快些，你们看林家堡已在前方。”

钟荣抬头看去，百余步外果有一堡，上挂匾额曰：林家堡！

远观如袖珍型城池，围墙环绕，前后开门，此坞较小并无望楼，四隅也只有两处角楼可供临高而射。

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御性建筑，源自汉武帝时期的塞外列城，普及于王莽天凤年间。

王莽篡汉之后，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

东汉复立，光武帝刘秀曾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而不能绝。由于西北边民常苦于边患，百姓又自发组织民间乡勇。黄巾之乱后，坞堡驻有大批的部曲和家兵，成为故吏、宾客、逃犯以及刑余之人的避风港。

国家崩溃之际，各种势力重新展开更激烈的争夺，百姓互相组织起来，为求抵御侵略和侵害，于是建立坞壁用于躲避战乱带来的危害。

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坞堡从汉末一直持续到宋元，乃是郡国毒瘤。

他们结寨自守自纳粮秣，严重损害国家经济的同时，还谎报其中的佃户人口。坞堡横行必然使太平时期的国家经济与军事力量难以迅速腾飞。

坞堡也不过能挡住小股游骑，在大军面前同样不堪一击。且不说建立坞堡的多为地主豪强，平民百姓又有几个有能力联合起来构建堡壁？

林家堡外，阡陌纵横，有土地数百亩。钟荣知道，这其实已经算是豪强地主中最微末的一等。

能看到不少佃户正弯腰在田地间锄草忙碌，其衣着皆是破烂不堪，不难想见地主对于他们的压榨。

佃农多是自家没了土地而去租地主土地耕作的农民，一年下来的收获大多落入主家的口袋，所余者不过一家人勉强糊口而不饿死而已。

堡门处有两名堡丁携刀棍执哨，见是林正良回来纷纷上前问好并未对众人作何阻拦。

进如堡内，果如钟荣想的那样。林家堡算是所有坞堡中规模最小的一类，占地不过数亩，连同主家其中只住着近百户佃农。

刚入堡内正中的一处空地，钟荣便看到一名年近五十身着宽袍华服之人，正捋须打量着自己。

“二弟，我说你怎的迟回一日原来是有贵客上门，何不与之介绍一番？”

林正良哈哈一笑，上前说道：“兄长这位是雁门的钟公子，其在西北的丘子上与虎相搏实乃少年英杰，所以弟便自作主张邀请他们前来堡中做客。”

那老者闻言当下也是一愣，自古以来能猎杀虎豹者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猛士。现在他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想必那老虎定然死亡。真想不到钟荣年纪轻轻竟能与虎而搏。

他又抬眼去看了钟荣身后的三人，皆是其貌不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四人牵着的马匹上。

见上马皆挂有刀弓，老者面色未变，缓缓收回目光。

顿了顿，他这才上前几步捋须笑道：“原来是钟贤侄，老夫林正贤，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见此人笑容和善，钟荣不由多了两分好感，他亦面带笑容上前拱手行礼。

“在下钟荣，携兄弟从雁门郡逃难而来，叨扰两日怕是会给林老添麻烦。”

“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钟公子和诸位光临使林家堡蓬荜生辉，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又何来麻烦一说？”

语毕，林正贤转身对着一个小娘复言道：“月儿，还不快过来见过贵客。”

钟荣这才注意林正贤的身后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下着绿襦裙，上罩粉红薄衫，梳着个双环望仙髻。

迎着钟荣的目光，少女也在打量着钟荣。

钟荣身形颇高，体态匀称，穿着淡青色劲装，干净利落，有一股青侠豪客之风，特别是脸上似乎阅尽沧桑的笑容，使人见之便好感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