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辽东风起7
首领察必失脸色铁青,他当然明白契丹与燕国的差距。
如今秦国打败燕国恐怕实力只会比燕国更强,但他却还心存侥幸。
只要趁着钟荣初到平州立足未稳之际将其击败,占据昌黎、玄菟、辽东三郡,再利用三郡各县的物资装备契丹骑兵,同时招兵买马,兼备燕北诸部,契丹便能迅速发展壮大。
即使六千前锋惨败,他手下依旧还有一万九千人,亡命一搏,胜负犹未可知。
察必失看了弟弟察必丢一眼,缓缓抽出鞘里的弯刀。
“儿郎们,往日燕国对我们契丹极尽苛刻,每年皆要献上马匹牛羊。”
“如今燕国亡了却又来一个秦国,他们比鲜卑人更狠,张口就要十万头羊,还让我将你们的妻女送去辽东供他们玩弄,你们答应吗?”虽然是谎言,但察必失信誓旦旦。
契丹举族皆呼:“不答应!”
“那就跟我去踏平这股秦军,然后再夺取平州,告诉那些中原来的人,我们契丹不是好欺负的……杀!”
“杀!”
震天狂吼之下,契丹军犹如大江溃堤,朝昭武军阵水泄而去。
近两万匹战马踩踏地面,威势之骇人仿佛地动山摇。
纵然察必丢并不赞成与秦国为敌,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他在马上对察必失说道:“大哥,让弟率领两千骑兵攻击敌军侧后,即便不能打破车阵也能牵制他们。”
察必失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你率我们悉万丹部三千族兵过去,我若不幸战死,你就去漠北投靠柔然人。”
察必丢双眼泛红,再未多说什么只对着身后骑兵一招手,立刻便有三千人跟随他朝昭武军左翼驰去。
见族弟率着本部驰出,察必失紧握弯刀眼睛看如乌龟一般的昭武军前阵。
“草原上也有一种陆龟,其壳虽硬但只要用尖刀猛击一点,数次下来亦能碎其防御。”
他加快马速狠狠撞向前阵的武刚车,车上锋利的长矛将跨下战马刺的头破血流横死当场,但察必失却在马匹与长矛接触时直接越向了武刚车的车与上。
两柄刀刃瞬间向他刺来,避开致命一击再用身体硬扛了一刀,弯刀狠狠挥出在一人的脖颈上撩起一道血泉。
另外一名少年显然有些慌了,手里的刀软了几分力道,被他抓住机会劈飞了头颅。
但随他冲来的许多骑兵却受阻于车阵,能越过阵者寥寥无几,武刚车前的锋矢与洞眼中不时刺出的长矛正不断收割着族人的生命。
首领亲自上阵冲杀,契丹人受到鼓舞,纵然尸陈满地,他们仍前赴后继的撞向武刚车。
木制的车辆承受能力终究有限,居中的一辆马车轰然破碎。
“不要停,继续冲!”
察必失就如狂怒的野牛,凭着他粗壮的身体,在武刚车后连杀数人。他手舞足蹈,连连狂吼着让手下的儿郎向前阵发起亡命冲杀。
坚不可摧的前阵开始松动,并非严谨工艺制造出来的武刚车已损十余,昭武军前阵一道豁口正在生成。
中军令旗连连挥舞,鼓点之声骤然变幻。豁口后方的士兵开始向左右散开,似乎在契丹人的猛烈冲击下终于胆寒。
察必失跳上一匹战马,滴着血珠的弯刀直指中军方向。
“冲向此处,只要将中军冲散,敌人便不足为惧了!”
言罢,察必失一马当先,率先攻向昭武军中军方阵。
此时,绝不容许有任何胆怯!他明白汉人的战法,只要打破中军阵列,这支敌军便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受其鼓舞,除了几个附庸的部族迟疑不前,几乎所有活着的契丹人皆从前阵的豁口处猛然冲入。
将台令旗再度招摇,鼓点之声赫然由缓变急,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体内的气血几欲要窜至颅顶。
敌人的弩兵迅速后撤,千余步卒持长矛缓缓前进,寒光闪闪的矛头在阳光下泛着噬血的锋芒,一道枪林正在迅速生长,数息之间已成参天大树!
察必失看到,敌军的中军终于在契丹人的悍不畏死下开始松动,有许多军队似乎已经开始撤离。
但中军将台上的钟字大旗依旧傲然耸立,隐约可见一只白色的大鸟立在辕上,锐利的双目注视着下方激烈厮杀的战场。
“哈哈,他们怕了!”
“只要在向前一步就能打破昭武军阵,取下钟荣的首级!”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将台上那身银甲,鳞片在太阳光耀反射而出的夺目光晕有些刺眼,让察必失难以见其真容。
“但没关系,他现在就会过去取下此人的项上人头!”
于是奔涌而来的骑兵毫不犹豫的撞向已成郁郁森林的矛阵。
双方喷溅而出的鲜血将画面染红,死生搏杀壮观无比。
“稳住!”
受到剧烈撞击的枪林在晃动数次之后,犹如落地生根一般,稳如磐石。
“进!”
悠扬的山西秦腔,仿佛带着当年三秦子弟东出函谷关横扫天下、包举宇内的气势。
密集的枪林开始移动,第一列刺出之后,第二列随之跟进,不管前方是否存在敌人,手中的长矛再度向前刺杀。
“再进!”
第三列、第四列,直至八列。
长枪组成的森林瞬息变幻成汹涌澎湃的江水,一浪接着一浪,绵绵无穷无尽!
攻势受阻的骑兵在这样源源不断的攻势下,不断被收割、杀戮,那长近一丈的长矛似乎替代武刚车成为新的一扇地狱之门。
它张开的血盆大口是如此恐怖,处处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察必失想不明白,为何昭武军有半数撤离他们还是依然打破不了敌军的方阵。
“祖父,外面的天空也如草原这般吗?”在部族中的毡帐外,还是孩童的察必失看着夜空中漫天繁星,好奇的询问垂垂老矣的祖父。
已卸任部族首领的祖父曾随慕容恪深入中原攻击冉魏,是见过世面的,他煮着羊奶酒慈祥的抚摸着孙儿头顶的小辫。
“外面的天空,阴险毒辣,步步杀机,并不适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