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姑姑的顾虑

刚回到桃花小苑，春姑姑就从小楼里迎了出来。

“我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姑娘也没什么胃口，便想着去厨房给您张罗些消暑膳食。没想到回到小苑里却没见到姑娘。”春姑姑虽是跟万安灵说话，视线却是落在杏儿身上。

杏儿不敢看她，脖子弯得像要断掉一般，春姑姑发现万安灵要回头去看，便抢先一步吩咐杏儿。

“杏儿，你先去厨房把菜肴端过来吧，天热，我照顾姑娘梳洗。”

“是。”杏儿如获大赦，快步离去。

杏儿走远了，春姑姑仍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表情不甚满意。可对上万安灵探问的视线时，春姑姑只是笑笑，摇头叹道。

“杏儿这丫头，是个不机灵无法重托的。”

“是吗？”万安灵不置可否，“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下人要是太机灵了主子也很受累的。”

“姑娘想的也有道理，下人如果心眼太多，难免会想着法子去拿捏主子，这样的人可留不得。”

杏儿虽是杨先推荐过来的，但进桃花小苑之前也是经过春姑姑一番面试的。当时她看重的不过是这个小姑娘刚从乡下出来谋生，心眼不算多，人也够老实。

没曾想现在这些会成为她的缺点。

话说回来，其实一切也是因为万安灵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导致的。

原来盘算的是老实巴交的小姑娘可以忍受万安灵的坏脾气。现在万安灵性情大变，比起之前沉稳许多，也不再见动辄拿下人出气的行为，这样一来，要当万安灵的贴身婢女只是老实可不足够了。

春姑姑在知道万安灵坠湖之后就一直对杏儿有成见，无论杏儿解释什么，在她看来不过都是狡辩。就是因为她不够机灵才无法发现万安灵的异样，故而才没有防范于未然。

她想着抓住杏儿的错处，化小为大，以此来换掉她。可自打失忆之后万安灵变得实在太过宽容，以前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现在却是在她跟前犯错都只是得到轻轻几句责备而已。春姑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对于万安灵来说是否是件好事，她只担心万安灵会不会因此被人欺负。

所谓人善被人欺，纯良的人可不会因为自己人好心善而受到他人的善待。

虽然之前万安灵是嚣张跋扈了些，可也因此无人敢随意待她。那些端着千金姿态的小姑娘，多是欺善怕恶的类型。她们遇到比自己还要嚣张的人，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在口头上说几句而已。可要是遇到比自己还要软弱的，那就不是嘴上说说罢了。

春姑姑在万府服侍多年，跟着主子出入的宴会不少，看到的自然也不少。

寻常百姓间都避免不了捧高踩低了，何况是那些眼高于顶的高门大户？

她家姑娘现在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忽然就变了个性子。虽看上去沉稳，却也有些软弱，因此春姑姑总怕她嫁人之后会因此被夫家人欺负。幸好她年幼所学的本事一件没忘，不然还得好好再学一遍如何当个宗妇，如何掌家，如何管理后宅的事情。

现在姑娘仍待字闺中，治家手段可趁这些时日多教一些。而姑娘身边也得多培养几个机灵丫头，到时带到夫家去也是得力的心腹。杏儿这丫头看起来是要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的，既然事情不能如她所愿地发展，那就换个方式去改变现状吧。

春姑姑想了许多，最终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

秦岁宁并不知道春姑姑的顾虑，她只是觉得自从春姑姑回来之后，杏儿又变得像只没胆的小老鼠，一见到春姑姑就会变得畏手畏脚的。为此，秦岁宁不免有些同情杏儿。

在杏儿看来这桃花小苑就是个虎狼窝吧，有个刁蛮跋扈的主子，主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让自己心生畏惧的老妈子。如果她是杏儿，这样的职场她是一刻也不想待的。难为杏儿还在这里忍气吞声了一个多月，想来也确实是因为生活所迫。

不过就算如此，秦岁宁也不会对春姑姑和杏儿的相处模式说什么。

毕竟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该自己受的事情还是得亲自去面对。有时候旁人自以为是的善意反而会成为害人的利刃，就像春姑姑和杏儿的情况——若是她站在杏儿这边为她说话，春姑姑难免会心有芥蒂，觉得杏儿在她失忆期间编排了自己不少事非，因而更针对杏儿，那她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害得那小姑娘的处境更艰难？

虽是这么说，但秦岁宁也知道这个说法不过是一些自我安慰的说法。如果她真的有意要插手，春姑姑也不会逆她的意思去针对杏儿。

春姑姑回来也过了几天，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秦岁宁可以理解为什么春姑姑会成为整个万家里最了解万安灵的人。她了解万安灵的生活习惯，对于照顾她的所有事情，春姑姑都可以巨细无遗地指出要注意的重点来，有些细节甚至秦岁宁都没有注意到。

她想，万安灵能被骄纵成那样，春姑姑也占了一份功劳。

但这都不是目前秦岁宁要头痛的事情，摆在眼前最让她心烦的，莫过于她上次去请安的时候在门外听到万夫人和春姑姑的对话了。

那是春姑姑回来的第三个清晨，秦岁宁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两天因为一直绷着精神，生怕在春姑姑面前露出破绽，最后反而让她辗转不能眠。本想着在床上多赖一会儿，等天大亮了再去霁月斋请安，可她想起万夫人说过自己是很早就起了，于是改变了主意，打算先去问了安再回来补眠也好。

简单梳洗了一番，在杏儿的陪同下，秦岁宁信步往霁月斋而去。

一路上来去的仆人不少，每个见了她们都是一脸讶异的神色。对于仆人们这种反应，秦岁宁想了一下，认为这就是少见多怪罢了，她并没有把这些反应放在心上。

“咦，那不是春姑姑吗？”快要走到霁月斋时，一个身影吸引了秦岁宁的注意力，她转身询问杏儿。

“是春姑姑。”杏儿并没有与她看向同一处，但答得迅速，想来是早就知道今天春姑姑会去霁月斋了。

也不知她为何会在这大清早的去霁月斋。虽然春姑姑从未明言，但秦岁宁感觉得出来，她对万夫人并未如表面那样敬重。而且有好几次交谈的时候，春姑姑会隐约露出对万夫人的不满。这样的人，会一大清早去找万夫人，想来想去也只会是为了万安灵的事情了。

好奇心怂恿下，秦岁宁决定不动声色地跟过去。

霁月斋里的下人们从未在这个时间见过万安灵，因此她出现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一愣，根本无法及时有反应。这正合秦岁宁的意，在她的示意下，霁月斋里竟然真的没一个人去跟万夫人禀报。

就这样秦岁宁顺利在万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到了主楼门口。

里面两人相谈正欢，秦岁宁凝神细听，只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笑声，而后便听万夫人说了一句。

“云芬昨日给我送了封信来，说是要办一个茶会，让我安排灵儿去。”她叹了口气。“她这人就是改不了这给人牵红线的习惯，三天两头就想着多撮合几对男女。眼下主意更是打到了灵儿身上，这段时间灵儿与我可才算得上是亲昵，却又到了她要嫁人的年纪。真让我给她寻个夫家，我实在舍不得。”

“可不是嘛，但灵姑娘确实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若是错过了，可是要坏事的。”

秦岁宁无语，这俩一大早的，竟然在筹谋着要把她嫁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