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对平衡
由于岭北的局面在近期变得有些微妙，为了保证换届选举的顺利进行，在岭北换届选举开始前三天，上级专门派了一个督导组来到岭北。一来是负责指导岭北换届选举的相关工作，二来也是为了震慑住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让他们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以保证岭北换届选举的成功。
在大会开始前，督导组成员分别找到岭北省的主要领导，和他们进行了谈话，至于谈话内容，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最终结果就是余跃平在大会上全票当选为岭北省委员，在随后由当选委员进行的选举中，余跃平再次当选为常委、书记。
而刚刚由东海市调任岭北的程前进，也在此次大会上相继当选为委员、常委、副书记。随后，督导组又宣布了上级的相关决定，由程前进担任岭北省政府副省长、代省长，负责省政府的全面工作。
随着岭北省的一号、二号人选敲定，其它的核心组成员的产生过程，相对来说就要平淡一些。总之，在大会之后，岭北的领导班子有了很大的变动，新产生的十三名核心组成员当中，有六名是新当选的。
而退出核心组的六名成员员当中，除了原书记调到国家议事会任职，原常务副省长动向未知之外，其他的四名则分别到了代表委员会和议事会任职，用现代社会的俗语说就是离开了权力核心，退居二线了。
接下来就是几个月之后的政府换届，相对代表大会来说，政府换届选举就显得不是那么牵动人心了。因为按照惯例，政府的几个主要领导肯定是在核心组成员当中产生的，一旦出现了偏差，那就是重大的政治事件了。
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首先要被上级追责的就是作为书记的余跃平，因为上级会认为他还无法完全掌控住岭北省的局面，作为惩罚，余跃平要么被调往他处任职，要么从此就结束政治生涯。
当然了，造成这类政治事件的始作俑者，最终也是落不到任何好处的，他们也会被上级进行追责。
因此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是稍微有一些政治觉悟，或者说是有一定官场经验的人，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干一些损人不利已、或者说是鱼死网破的事情，除非他跟对方有着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在代表大会结束之后不久，作为新当选的书记，余跃平随即就召集核心组的所有成员，开了一次会议。
会议并没有多小实质性的内容，无非是要求大家要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保证在几个月之后即将举行的政府换届选举结果，能完全体现出上级组织的意图。
在会议最后，余跃平用少有的严厉语气对在座的核心级成员说道：“同志们呐，后面即将进行的政府换届选举，事关上级组织对我们岭北的殷切希望，也关系到我们岭北未来几年的经济社会发展，所以，我不希望我们核心组当中的任何一员，把一些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而造成政府换届选举出现偏差。
在座的各位都是具有丰富从政经验的老组织成员，一旦换届出现了问题，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处理结果，我想不用说，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说到这里，余跃平似乎还有意无意的朝坐在他左侧的程前进瞥了一眼，而程前进的脸部肌肉则轻微的抽动了一下。当然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两人都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核心组的会议给后面一段时内相互之间的争斗定下了基调，明确了争斗的范围和底线：暗地里小摩擦可以有，但绝对不能影响到几个月后的政府换届。
随后时间里，核心组的成员们根据这个基调，开始试着为自己一方争取一些利益，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各方都在讨论，某某岗位的背后人物已经离开了权力中心，我们可以在那个岗位上换上自己的人。
余跃平和程前进两人也在相互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其中可以称得上明牌的就是，程前进肯定会把政府秘书长换上自己的人，而对于这点，他相信余跃平肯定也会同意，因为这是惯例，任何一任领导都会采取这一做法。
程前进要考虑的问题是，为此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换句话说，他要实现这一目标，相应的他又要答应余跃平哪些岗位的人事变动。
经过几轮试探或者说是磋商之后，两人达成了第一轮人事调整的协议。原政府秘书长改任省长助理，并争取在政府换届的时候，把他推上非核心组副省长的位置。
这一安排可以说是中规中矩的，省政府秘书长本来就是政府组织成员，享受着副省级的待遇，调整到副省长的位置，只能说是稍微往上提了一点点。
因为在他为余跃平服务期间，也算是尽心尽责的，虽然没能进入余跃平的核心团队，但也不能因此太亏待了他，否则今后会很难让人一心一意的为自己办事的。
对于这点，程前进也表示了理解，所以这第一步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接下来，程前进就提出了自己的秘书长人选，是省委那边的一名正厅级秘书长，也就是说他不仅就安排上一个自己人，而且还要给这个人在级别上往上提半级。
虽然余跃平知道程前进这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的做法，他最终也肯定会同意程前进的要求，但是余跃平不能平白无故的卖给程前进这个面子，他也必须从这件事当中得到一定的回报。
余跃平首先毫不犹豫的答应程前进的要求，表示可以进行这样的操作，然后余跃平对程前进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表示希望在政府办公厅内安排一名副厅级干部，并事先声明是平级调动，不会让程前进太为难。
由于余跃平很爽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让程前进的戒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同时还想到，政府办公厅毕竟还是在自己的直接管辖之下，一个副厅级的干部难道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于是他在稍微沉吟了一会之后，就问余跃平需要的是办公厅内的哪个岗位？
余跃平淡淡的回答道，我要办公厅下属的省政务服务管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在前文中我们曾简单的介绍过这个办公室的情况，这是一个副厅级的岗位。它的主要职责为，贯彻落实国家关于政府职能转变、简政放权等方面的方针政策和决策部署，落实省组织工作要求，在履行职责过程中坚持和加强组织对政府职能转变与改革、政务服务与政务公开等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
在它下面还分设了四个正处级的处室，分别承担着以下职能：
综合秘书处，负责机关文电、会务、档案、机要、财务、后勤等日常运转工作；承担安全、保密、绩效管理、信息公开工作；承担人事、党务、教育培训相关工作；承担有关综合性文件、报告、政策调研办理工作。
政务服务管理指导处，负责起草政务服务相关政策文件并组织实施；指导推进全省政务服务体系建设和标准化建设工作；对省直部门（单位）进驻和退出政务服务事项进行审查、监督和指导；指导开展政务服务业务工作；
组织推进行政权力依法规范公开运行，负责全省政务服务平台规划、建设、管理和安全保障；组织开展全省政务服务工作的调查研究、效能评估考核；受理政务服务投诉，并会同、协调相关部门按规定进行处理。
政府职能转变协调处，负责起草政府职能转变的相关政策文件并组织实施;推进、协调、指导全省政府职能转变工作;组织开展深化政府职能转变工作的调查研究、评估考核;承担省政府推进职能转变协调小组办公室的具体工作。
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处，负责省政府行政审批制度改革方案的拟定和对设区市以下政府行政审批制度改革的指导工作；承担省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和推进省直接管理县（市）体制改革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行政审批制度改革日常工作。
从上面的职能介绍当中，我们能发现，政务服务管理办公室的工作内容不仅涉及到省里很多掌握着实权的部门，同时也会不断的同下属各地市的实权部门打交道。
因此可以说，政务服务管理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但却是一个接触面广，能及时了解全省各地各类信息，并方便建立人脉关系的一个重要岗位。
程前进当然也知道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但问题是，他现在还在很多方面需要得到余跃平的支持，一是他刚来到岭北，还需要花不少的时间来建立自己的班底，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得到余跃平的支持；
二是他目前的省长职务前面还挂着一个代字，要想顺利而且不丢任何面子的去掉这个代字，同样也离不开余跃平的配合和支持。
三是余跃平毕竟已经岭北待了两年多的时间，在岭北的话语权要比自己强上很多，更何况按照组织内部的排序来说，余跃平才是岭北真正的老大，而自己只是老二。
综合以上因素之后，程前进虽然对政务服务管理办公室主任一职的安排上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余跃平提出的这个交换条件。
但令程前进在不久之后就追悔莫及的是，他并没有进一步询问一下余跃平，要安排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以至于让胡文霆毫无阻碍的钻了这个空子。
在随后的一次核心组会议上，在讨论完一些相关议题之后，程前进和余跃平两人就相继提出了几个岗位的变动事宜。
对于老大和老二已经达成一致意见的事情，在一般情况下，核心组成员是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的，因为在随后即将进行的换届过程中，他们也将或多或少的，想要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岗位上安排一些自己方面的人，而这些都需要得到这两位的点头。
所以当程前进提出的政府新秘书长人选，以及原秘书长的去向时，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程前进也因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当余跃平点明要安排到政务服务办公室担任主任的人选是胡文霆时，正在起水杯喝水的程前进，不由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水杯掉到地上。
随即他嘴巴张了几下，想要提出反对意见，可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因为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结果却被余跃平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其他核心组成员相继表态赞同余跃平的意见之后，程前进也只好表态同意，可心里却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因为他太清楚余跃平和胡文霆之间的关系了，胡文霆绝对称得上是余跃平铁杆中的铁杆，而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却安插了这么一个人，你想程前进的心里能好受吗？
对于在和程前进的第一次交锋中，就不大不小的阴了他一把，余跃平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得意，在会议结束之后，仍然还是像以前那样，和程前进并肩走出了会议室。
途中两人之间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几句，甚至偶尔还会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声，在不熟悉他们之间关系的人，还真会以为他们两个是亲密无间呢。
政府大院内的消息传播是非常快的，在下午的核心组会议结束之后，组织人事部门还没开始走相关程序的时候。当天晚上，就开始有人向胡文霆打来了恭贺电话，祝贺他很快就要离开政策研究室这个清水衙门，到一个实权部门去任职。
而作为当事人的胡文霆，此时却还没得任何消息，因此当叶明礼第一个打来电话向他表示祝贺时，胡文霆还觉得有些莫名妙，于是他就笑着对叶明礼说道：“叶主任，您晚上没喝酒吧，这开的是什么玩笑，这事怎么连我自己都听到一点消息。”
叶明礼在电话里也笑着对胡文霆说道：“文霆主任你可真称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手中书啊。我打这个电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今后再要抽你提供的香烟，就没那么方便了，于是就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不过对于文霆主任你将要到一个更好的岗位工作，我还是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只是希望文霆主任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在政策研究室这边，还有你的一帮兄弟哦。
有机会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在领导面前帮我们多说说好话，为我们争取一些利益。”
胡文霆认真的对叶明礼说道：“叶主任啊，首先，你说的这事，我一时还没法确定真假，我不好先行表态。其次，就算有一天我离开了政策研究室到其它部门去工作，我也绝对不会忘记叶主任以及其他同事们，在这段时间里对我的关心和照顾的。
至于香烟嘛，只要我今后还在政府大院内工作，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把收集到的香烟，给叶主任您送过去的，保证不会让您认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随后，胡文霆和叶明礼又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上了电话。胡文霆本想在这之后，打个电话给余跃平问一下具体情况，可又怕让余跃平误会，认为自己有些急不可耐，于是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不久之后，丁一又给胡文霆打来了电话，说的也是同一件事，这时胡文霆已经基本能确定前面叶明礼给自己打的电话，是确有其事的。
随后丁一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则让胡文霆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丁一告诉胡文霆，老板交待，趁着丁一目前还担任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一职，让胡文霆仔细考虑一下，需不需要从办公厅内其他部门调人到政务服务管理办公室去。
如果有中意的人选，就赶紧告诉丁一，让他想办法尽快完成人事调动，否则一旦丁一离开了办公厅之后，胡文霆再想从其它部门调人，某些人肯定会明里暗里的进行一些阻挠。
胡文霆随即就想到了自己来到洪城之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路明，于是就笑着对丁一说道：“师兄，一时半会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这样吧，如果师兄方便的话，就麻烦你先把秘书处的路明调到政务办吧。”
丁一听完胡文霆提的要求之后，笑着对胡文霆说道：“早就听说文霆你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现在看来，这话还真不假啊，路明这小子只不过是在我的安排下，为你做了一些极其普通的事，结果文霆你却一直把他记在了心上。
路明这小子能遇上你，这是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以后，他要是敢不好好的为你出力办事，就算你能饶过他，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胡文霆不好意思的在电话里对丁一说道：“师兄，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就比如师兄你，从头到尾帮了我那么多忙，可到现在为止，我连一顿饭都没请师兄吃过，更别说是诚心的向师兄表示感谢了。
可师兄你不仅没有丝毫责怪我意思，反而还继续不遗余力的帮助着我，这确实让我感到心里有愧啊。”
丁一在电话里哈哈大笑道：“文霆你还不承认自己重感情，你看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老板的安排下进行的，真要感谢，你也应该感谢老板才对，可你却把这份人情记到了我的头上。这还不能说明你重感情吗。
再说了，老板都已经当着我们的面说过了，说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之间就算真相互帮了一些小忙，也完全没必要开口闭口都带上谢字的，除非文霆你不想把我这个师兄当成自己人。”
第二天，胡文霆还是和以往一样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照样客气的和叶明礼以及华国强的打着招呼，由于是在公众场合，两人虽然都已经听说了胡文霆的事，但都没有明言，只是微笑着朝胡文霆竖起了大拇指，胡文霆也连忙朝对方拱了拱手。
三天之后，组织人事部门的人员终于来到政策研究室，先是来到叶明礼和华国强的办公室，进行了一些例行的询问，然后接着来到胡文霆的办公室，向他宣布了组织上的意思，并征求了一下他的个人意见。
胡文霆按照固定的模式进行了回答，表示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决定，随后工作人员就在胡文霆的陪送下离开了政策研究室的办公地点。
叶明礼和华国强相继来到胡文霆的办公室，再次当面向他表示了祝贺，胡文霆也真诚的向两人表示了感谢，感谢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
很快胡文霆的任职决定就开始张榜公示，意味着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胡文霆离开政策研究室到政府办公厅上班已经成了定局。
在张榜公示期间的某一天晚上，路明来到胡文霆的住处，手里还拎着两大袋东西，等路明把东西放下后，胡文霆透过袋口，看到其中装的是香烟和白酒。
胡文霆当然明白路明带着这些东西上门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只是笑咪咪的看着路明，只看得路明心里发毛，于是就嗫嚅着开口说道：“胡大哥，哦，不，胡主任，你大概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实在拿不出多少好的东西来感谢您对的帮助，还请您见谅。
不过您放心，我会永远记得您的这份情谊的，一旦我挣了钱之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再次向您表示感谢的。”
胡文霆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路明，随后，路明又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向胡文霆，并低声说道：“胡主任，这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的钱，只有五千，希望您别嫌少。”
胡文霆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路明手中的信封，正当路明为此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胡文霆却拿起信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开口说道：“路明啊，如果你还是坚持喊我胡主任的话，那么这点钱确实是太少了，我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说到这里，胡文霆故意停顿了一下，而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路明却顿时把心提了起来，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胡文霆所说的话。
看到路明不知所措的样子，胡文霆不忍心再捉弄他，于是就紧接着说道：“如果你还能和以前一样继续喊我一声大哥，那就另当别论了，作为你的大哥，帮了你一点小忙，难道还需要让你向我表示感谢吗？
好了，这个钱你赶快收起来，还有这些烟酒，如果不能退回商店的话，我就按照原价买下来，反正我人情往来之中，也需要这些东西，只是跑腿费我就能不给你了，作为弟弟，帮我这个当哥的跑几趟腿也是应该的嘛。”
路明用手揉了一下有些发红的眼眶，低声叫了一句：“胡大哥，我…”，胡文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叫了我一声大哥就够了，你赶紧把钱收好。”说完，胡文霆就把信封重新塞回到路明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