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绿竹门
“哈哈,章门主绝世风采,更胜当年,姜得山冒昧造访,劳动章大门主亲自来迎,不敬之处,万望海涵,贫道稽首,呵呵......”
丁既安旁边听了略感诧异,姜老道言语有礼,十分舒展,但却似乎有种调笑意味,与平日颇不相同。
“经年不见,姜师兄修为越发精纯了,看灵光闪动,怕是不久必能结丹了,璀英倒要提前恭贺了哦。”
“咄!章大门主如此取笑贫道,嘿嘿,难道想气的贫道转身离去,省下一顿茶饭吗?哼哼!贫道既然来了,那是一定要狠狠吃章门主三大碗的!”
丁既安错愕不已的望着二人,正感挠头,此两位竟相视大笑起来,原来是在互相调笑,丁既安不由得暗松了口气。
只见章门主轻轻一顿手中竹杖,人如飞鸟投林,轻飘飘的一跃数丈后落在姜老道眼前,笑骂道:“姜师兄,你太不够意思了,至少二十年不曾来瞧瞧我了,若再过几年不来,怕是章某这把老骨头就要先入土了。”
“章大门主,姜某被那点事弄的焦头烂额的,你难道不知呀!有什么办法。”姜老道摇摇头的苦笑了下。
“元樱的身体,尚未恢复吗?”
“小女一时三刻怕是不能......哎呀,不说这些,先弄杯好茶来喝喝,这次可别小气了,把你藏的那‘竹灵绿波’拿出来,给贫道泡上一壶。”
“哈哈,好好,知道你嘴馋,这回让你如愿,嘿嘿。”章门主哈哈一笑。
姜老道抬眼看了看山顶的方向,正要开口,章门主笑道:“不用看了,齐长老已闭关三年了。”
“哦?”姜老道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在冲击筑基中期瓶颈?”
“嗯,不过看来似乎不太顺利的样子,原说二年左右就可出关的,已闭关三年多了......”
章门主神色略暗的轻轻点头,他望了眼丁既安,见他打扮颇为奇特,就又细瞧了数眼,双目精光闪过,似乎已有所洞察,看姜老道并不介绍,他也不问,而是对丁既安略略含笑点头,丁既安赶紧躬身行了一礼。
姜老道微微颔首后又摇头喃喃道:“哎,此界如今的灵气,要想突破,难呐!”
“哎呀,何必杞人忧天!”章门主忽然嘿嘿笑道,“快活一日是一日,我等能筑基,已强过多少苦修之人了,知足者常乐,走走,喝茶去。”
“好好!”
章门主与姜老道并不施法,而是一起缓步沿山道而行,路遇风景不错之处,则驻足观赏一番,倒让丁既安也见识到绿凌山的秀美风光。
沿途遇到些年轻修士,对章门主仅仅略略施礼,然后就各忙各去,看上去这绿竹门中人人相处不错的样子。
一路说说笑笑,章门主与姜老道一步步盘旋而上,不知不觉已到了一排四五间竹屋处,屋前有二十余丈长宽的石台。
可能是山势已高,天气多变,竟忽然下起绵绵细雨来。
丁既安这段时间以来,惊遭变故,又连月苦修,实际上心情从未放松过,此刻身淋凉雨,虽有黑纱笠遮挡,心境却也有种清透之感,他缓步走到石台边沿,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无数巨竹成了一片绿色海洋,在雨中随风摇曳,雨打竹叶,竹海涌波,此番绝色,让他一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章门主与姜老道自顾自的立于石台另一侧,含笑攀谈,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灵光罩,雨水丝毫不能沾体。
“请入茶堂。”章门主略略欠身,请姜老道入内。
姜老道笑而不语,褪去芒鞋,款步而进,茶堂内仅有茶桌,茶炉,茶具,还有数个蒲团。他似乎十分熟悉,走至临近石台的窗台处,盘膝坐下,眼看着丁既安在石台边沿发呆,倒并不打搅他。
“这孩子半人半鬼之躯,看来姜师兄费了不小的心血吧。”章门主原来早已看穿丁既安的情况,见姜老道看丁既安的眼光颇为关切,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
姜老道深知章门主的修为,作为筑基中期的修士,能看透丁既安的基本状况并不奇怪。
不过姜老道在丁既安身上使用了特别的隐匿符,姜老道反复试验,筑基期修为是无法看清丁既安身上的三滴真灵血。
虽有顾虑,但他并不过分担心,章门主于齐长老几位绿竹门的高层,他并未听说有比清目法诀更特殊的透视功法。
章门主不再言语,开始煮水烹茶,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茶香四溢,好似丁既安也闻到了,从沉静中回过神来,见姜老道已坐在窗台旁对他笑吟吟的招手,赶紧跑动几步,脱了草鞋,进门对章门主略施一礼后,站到了姜老道的身后。
“既到山中,就不必拘礼了,坐吧。”章门主将泡好的茶倒入竹杯,用竹夹钳住放在姜老道面前,又夹了一杯放在茶桌另一侧,示意让丁既安坐下。
“坐吧,既安,喝茶。”姜老道很是放松,对丁既安笑了笑,让其坐下。
见姜老道吩咐,丁既安这才欠了欠身,半跪着坐下,对于姜老道他历来尊重,他对章门主的印象也不错,基本的礼数他还是知道一些。
看着姜老道与章门主,丁既安突生陌生之感。
章门主初次见面,陌生很正常,但为什么对姜老道也有陌生之感呢?
茶过数巡,话没说几句,姜老道与章门主忽然哼起一首凄婉的调子来,并无歌词,丁既安只依稀听出是,嗯,嗬,喉,呃,一个个发声字都会拖长音很久,二人互相呼应着,颇为迷醉的样子,听入了神,丁既安忽觉悲伤,却看到姜老道与章门主竟已泪流满面,这着实让他暗自一叹,只不知何故。
歌声悄然停歇,姜老道与章门主皆面带泪痕,却突然相对哈哈一笑,丁既安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似乎感觉能明白二人为何如此。
丁既安莫名的掉了次泪,心情却舒服了许多。
三人默默的望着窗外的绿竹细雨许久,章门主终于平和的问道:“蒙姜师兄挂念,每回都是亲临看望贫道,夫人安好吧?”
“老婆子挺好的,能吃能睡,多谢章师兄挂心了。”
章门主颔首道:“元樱之事,贫道一直有些忧心,只恨修为短浅,六年前太上长老出关,齐长老也曾当面请求,可惜......”
“太上长老出关了?”姜老道忽然有些兴奋,心中念头急闪数下。
公冶恺是绿竹门唯一的太上长老,有结丹初期修为,一身神通高深莫测,若此老肯相助一二,或许还真有办法直接取出丁既安心头的真灵血,那就能立即解决元樱的病情了。
但他话刚要出嗓子眼,心中突然一震,一个不好的念头骤然涌上心头!
二十多年前,就听章齐两位说过公冶太上长老因寿元将近,闭关本就为想尽办法延长阳寿。这真灵血奇妙可是人人皆知的,老鬼一个残魂知道有真灵血都起了贪婪之心,更何况一个阳寿将近的结丹高人。
姜老道深知一个活了近五百年的结丹修士,万一起了贪念,要夺占丁既安的真灵血,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他虽与章门主有百年交情,也清楚章门主的人品,但与公冶长老仅见过两次,话都说不到三句,谈不上任何感情,贸然让其知道丁既安之事,岂止是祸福难料,简直是把命直接交对方手中了。
他这些电光火石间的思想斗争,章门主与丁既安自然不清楚,还未等他纠结片刻,章门主已直接摆了摆手道:“姜师兄,考虑公冶太上长老恐怕要失望的了。”
姜老道略感讶异,看章门主神色浮现一丝惨然,心中倒起了些好奇,他与章门主齐长老相识久远,也就毫不避讳的直接问道:“章师兄,你若遇到什么难处,但凡贫道能有些用处,请尽管直言,兄有所命,无有不从的。”
“此虽是门内机密,姜师兄是知心相交的,自然不瞒你什么,你也知道,公冶太上长老是本门唯一的结丹修士,是整个门派的柱石。哎,都是贫道无用,不能发扬本门荣光,遥想本门前身绿盎宗开宗立派何止万年,当年以此山为界,方圆数万里皆是绿盎宗领地,何等风光无限!如今只能苟延此最后的方寸之地,成了仅占数十里方圆的绿竹门,即便如此,最近五百年尚能占据这方最后的清修之地,皆因有公冶太上长老压阵,才让附近其他门派不敢觊觎。但挥剑门,天鹰山,黄蜂园早就觊觎我们绿竹门的这块灵气充裕之地,姜师兄也是知道的,自贫道忝居门主之位后,想了不少办法,希望能化解与各方的积怨,但收效甚微,看似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早已暗流涌动了,黄蜂园近三十年内已出了两位筑基后期修士,一旦结丹成功,本门的处境将更岌岌可危了,现在忌惮太上长老,不敢轻动,你我至交,都清楚实情,岂能久持?齐长老为何急于冲击中期瓶颈,也是考虑万一门内有事,能强一分是一分。”章门主说到这里略作停顿,好似有什么不便直接开口。
“章师兄的意思是说公冶太上长老近期就可能坐......”姜老道也讳莫如深的说了半句,竟面对面的传音起来。
如此谨慎当然不是为防范丁既安,而是此山中的另两位筑基期长老,特别是绿竹门唯一的结丹太上长老公冶恺,毕竟若有心探查,整座绿凌山范围皆在其神念范围内。
须知这些即将走完一生的高阶修士,其心性往往会大异平常,说不得一句话就触怒他,到时令其凶性大发,谁都难以预料的。
“姜师兄所言不错,太上长老三个月前已有明喻,令门内弟子准备,他将在一年后入‘魂井’坐化,其法体已开始了一系列坐化前的准备,以便能尽快求得安稳转世之机。”
“章师兄所说魂井,不就是贵门专为长老级以上所设的坐化禁地吗?记得五十多年前,你我好友秦长老坐化进入魂井之时,贫道还有幸在阵法外为他诵过度厄经。”
“正是如此。”章门主颔首道。
姜老道听到魂井二字,双目中闪过一道亮色,他此番带丁既安过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魂井姜老道虽未亲自踏入其间,但在七十多年前,曾在阵法开启之时,用清目法诀扫过数眼,印象特别深刻。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姜老道目测到的鬼煞之气已浓烈令他至今难忘,当然原本修炼道家功法的他,对鬼煞之气毫无兴趣,直至丁既安修炼遇到挫折,这才想起,心里存了个念头,这才携丁既安到此。
但毕竟是绿竹门最神秘的禁地,无论与章门主与齐长老关系再好,终归不是同门,随便提出进入人家门派禁地,那是最让人忌讳反感之事。
今既已到此地,趁着周围并无他人,姜老道终于还是笑着开口道:“章门主,贫道此番前来,实则是有件棘手之事想求门主帮忙,但中间颇有些关碍,因此......”
“呵呵,我就知道你个老东西,有好事想不到找我,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时候求我?”章门主莞尔一笑,貌似轻松的笑道。
姜老道又略略沉吟,终于起身敛容躬身道:“贫道想在贵山中借住,修炼一段时间,这孩子名丁既安,乃是贫道一位故交之子,他身体的情形章门主也知道,他会随通贫道一同借住贵宝地,当然了,亲是亲,友是友,这规矩嘛还是规矩,拜入山门的觐见之礼,贫道已备下了,还望章门主不要嫌弃。”
说着双掌一翻,左掌中多了只三寸见方的红漆小木盒,右掌中是袋子,然后态度诚恳的放在茶桌之上。
章门主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姜师兄,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