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恩义之源,不惜代价

冰月堡内专属城主的休息厅中，易彩如睡着般躺在一团“云榻”上。

问简坐在厅内的香案旁，不停地将各种治愈药石混在一起凝练，至于这些添加材料配置的是否合理，他心里有数，可手却停不下来。

固冰月抽出了神识，查看女子的识海，识海并没有崩塌溃散的迹象，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固冰月围着识海边沿的雾海屏障转了一圈，外围如白雾般的识纹延绵顺畅，只有一个区域结起了一些雾团，且留白区很少（这样的伤痕，只类似皮肤擦伤）。

问简攻击大阵时，一道强大的精神力浑水摸鱼潜入大阵，同时还有另一道根本不该出现在明亮星的异能量也闯入阵中。

随后，战斗飞船又发射“紫援弹刀”......前后一两秒的时间里，固冰月要分出法力保护阵中女孩、要对付闯入的精神力，要追击逃走的异能量......还要控住“紫光刀”的破坏力！

在云海地界，多方势力同时对冰月堡的云梯大阵出手，让固冰月始料未及。

这种极小概率的事件，同一刻上演，场面太过混乱，难保没有偏差。

所以在大阵崩塌后，固冰月并不确定这女子是否还能救的活。

之前对问简说“没死”，只是为了先把他哄离现场，避免他在众目睽睽下再做出过激的反应。

而现在，女子的识海没有被毁，这反倒让固冰月感到意外。

之前固冰月只是盼这那精神攻击力在自己和问简结出的护盾保护下失了手，可现在看来，这道力量明显突破了护盾，袭击了这女子的识海。

可这女子的法体明明已进入衰退期，她不可能抵挡自救。

固冰月心中多了一份好奇与探究，她小心翼翼顺着识纹的流转融入屏障，准备从从边沿区潜入。

哪知，刚融入屏障，一道精神力便直接向固冰月发起了攻击，她只好凝起精神力抵挡，卸去了这道冲撞力，退了出来。

果然，这识海中隐藏着异常强大的神识。

身为大幻法境的她，已如此悄悄摸摸的潜入，居然还能被这守护神识发现！

它不辨来者是敌是友，拒绝与人沟通......这样莽撞的发起攻击只能说明它已是一道残念！

唯留着守护执念的它，发现闯入者后便拼尽了全力发起了最后一击......而这一击，竟然爆发出了执法境的精神力量。

按这攻击力的强度推算，若是这神识完好，足可与运法境圆满的法师匹敌。

如此强大的守护神识，应是某种完成了多次进化的精神巡回兽。

固冰月心中感慨，可惜，可惜，这神识已是一道残念，蓄力攻击后已开始流散。

固冰月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女子，为她修复了受伤的识海屏障后，抽回了神识。

“识海修补好了。”固冰月睁开双眼，看向问简道。

“好。”问简也松了口气，定下了心。

跟着固冰月踏入冰月堡的那一刻，问简就意识到了固冰月并没有把握救活易彩，说她还没死，只是为了先把自己哄进堡。

固冰月也庆幸，若这女子的识海真毁了，就算是那傲立明亮世界的【大合法嘉持】来了也救不了。

到时候不知这混世魔王还会怎么闹腾，指不定把怨恨都转给自己设下的云梯大阵，双方关系只怕要僵很久了。

固冰月是守着问简的母亲生产的人，也是第一个抱到小问简的人。

可这小子从前虽然是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团子，可越长脾气就越怪，越大越孤僻。

生生被家庭环境熏蒸淬炼，被他那老军阀爹拧成了一个杀伐决断、心思深沉的小军阀。

行事要么无声无息，要么就惊涛骇浪。

短短几年不见，这一来，就给冰月堡送了份“大礼”。

固冰月冷着脸道：“你对着我的大阵开火的时候，有一道异能量也同时冲入大阵，那异能量是为你所用？”

“固姨说笑了！我与那异能量无关。”问简语气淡淡道。

固冰月见问简此时情绪已稳定，轻哼一声笑道：“这女子还挺不简单，不仅招惹了不少敌对势力，还招惹了你。”

“先救人。”问简叹了叹，催促道。

“识海虽在，但法体已是衰退晚期......我给她换一副生物体吧！”

“不换！要修好。”问简坚定道。

“是晚期，晚期。”固冰月强调。

问简起身，走到固冰月身旁，“固姨！我确定修。”

固冰月凝视着问简的眼睛，心道：“要修！几年没见，这魔王是在蓬环军事基地被关魔怔了？还是被关傻了！”

修道法师的法体一旦衰退，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控制加替换，从衰退早期开始控制，延缓法体能量流散，到晚期时可将意识取出，替换到生物体中。

但替换的成功率只有5成左右，且生物体不能修炼【意识法】，只能依靠晶石供能稳固移入的意识，维持生物体的机能。

移入的意识可以在生物体中依附七十年左右，后期会渐渐丢失记忆，失去自主意志，最终消散。

二是修复，用大量的稀有晶石修复。

修复风险不高，修复后可正常修炼。

这两种操作唯有精神力足够强大的幻法境尊者能办到，且极消耗大幻法的修为。

能请得动大幻法帮忙替换生物体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而修复这一方法少有人知，就算知道了，也仅限于知道。

理由很简单，资源有限。

想要修复衰退期的法体，得耗费巨量稀有晶石，特别是其中有一种名为“紫瞳”的晶石极其珍贵，在市场上的流通量很少。

固冰月暗自感慨：“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躺在这里，想要凑够修复所需的资晶，自己也得卖了冰月堡，再砸了多年积蓄的资晶盘。即便如此，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在市面上兑换到足够的实物“紫瞳晶”。

而这些所耗，问简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此刻却一脸坚定地提出了要求。

固冰月不语，细瞧着问简的双眼。

固冰月不是没有起恻隐之心，这女子身体中有六处被剥离“感知大柱”后留下的漩涡疤痕，六感法师世间罕有，这样的天才理应被各大家族争抢培养，却被生生剜去的能量柱，沦落至此。

修炼意法者，每开一感，法体内便会生出一圈类似柱体的能量海域，以此储存感知能量，若是被剥离就会留下一道类似伤疤的“漩涡”。

固冰月此时也心有不忍，引动着法力注入到女子枯竭的法体中，帮她尽量延缓衰退。同时，她保持着沉默，留出时间让问简再冷静冷静。

固冰月输入的丝丝法力在女子体内运转，一道封印法玟出现在女子瞳孔内，这封印的力量在顷刻间爆发，奋力牵引着固冰月的法力融入其中，被触发的封印缓缓打开。

一脉传承法......！

固冰月的心尖巨颤，反复查看起女子生在瞳孔中的漩涡，她瞳孔中还有一感，七感全开！

这漩涡因为剥离伤害造成的，是无能量支撑后荒寂的！

孩子，你究竟是谁？

一脉传承法、七感全开，用残破的法体拼死闯梯......你经历了什么，你是究竟谁？

固冰月微微凝目......伏意今天前往广场的情景出现在固冰月脑海，难道这女子身上的一脉传承法是他给的？

这些年这位师兄，越来越神秘了。

这女子若是与他有关，那就是他不想亲自来相救，变了个法子，借固冰月之手救人？

如果问简能出修复所以耗费的巨量稀有晶石，那她也不介意给师兄这个天大的情面。

“她叫什么名字？你们关系很进么？”固冰月试探性的问道。

“她叫易彩，她和我......”问简深吸了一口气，“固姨，这些是以后再说，现在先救人。”

固冰月轻笑一声，“你该知道修复衰退期的法体所要付出的代价？我发个清单给你，你看看再.......”

“要修。我确定修。”问简不等固冰月说完，重复道。

问简向固冰月行了一礼，恳求道:“固姨，给她一次机会吧！”

固冰月已察觉到问简的反常，从小到大，他这可是头一次给自己行礼。

固冰月垂下眼帘，道：“修复法体过程不能被打断，衰退程度不同，耗费的时间和稀有晶石的数量也不同。这期间超负荷的施法，会让我的修为等级倒退至少一级。我现在是幻法境大圆满期，倒退一级得回到圆满期。

为了你的坚持，我答应救她。可你真能在短时间内凑够那么多稀有晶石么？特别是紫瞳晶，你详细看看清单再回答我吧！”

紫瞳晶是所有稀有晶石中最稀缺的一种，出产于中合帝国的紫瞳城矿区（星鲸神可本的眼部），三大帝国百年前便已立下公约禁止开采，所以市场上流通的实物才会越来越少，交易所挂牌价越来越高。

要想凑够修复所需的量就得从多个渠道兑换，找各大家族换一些，找三大帝都的王换一些，再从市场上高价收一些，花上一年半载也许能凑得够量。

固冰月心道：“看吧，等你凑够量，神识都散尽了，最后还是得换生物体。你总不至于妄想让我和你一起去矿区抢吧！”

矿区不但有三都军队驻守，还有星鲸神的传承人“大合法嘉持”的结界守护，没人能闯的进去。

当年风华绝代的大幻法—白紫树，嘉持的亲传弟子兼法定妻子......为救人拼死闯阵也未能如愿，只能跪在阵前苦苦哀求，直等到所爱之人的尸体风干，也没能求得嘉持现身相救。

所以，就算再多几个固冰月陪着问简一起去抢劫矿区，即使能拖延驻守的军队，也不可能破得了大合法嘉持的阵。

问简扫了一眼清单，脱口便道：“彩晶和彩宝不难，我从三都调配......至于紫瞳晶的储备确实不够，但老爷子那里有不少，我回去拿！”

问简的问答在固冰月的意料之外，她愣了一下，轻笑道：“调配？是挪用吧！还拿？是回家偷吧......偷的到么？”

“是拿，我知道他藏在哪！家里的东西取一些不能叫偷。”问简规规矩矩，正正经经，自信从容的回了话。

“你这孩子的逻辑，真是水到渠成般顺畅，把挪用当调配，把偷叫拿。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这样又是何必！”

问简低下头，难得的郁闷一会，话语声变得低沉又含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还活着......她很怕我......我回蓬环基地待了几年，没想到……”

问简叹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固冰月，“这事说起来话长。固姨，你先给她敷些‘紫瞳膏’稳住她法体的能量。我一来一回需要时间。”

即使问简为了救这女子违规动用了战斗序轮摧毁大阵，固冰月也没有觉着他能为这女孩不计代价，把不计后果的“取”和“拿”说的如此轻巧。

不知他老爹问蒙发现后自己儿子的所为后会作何反应？

如果问蒙暴跳如雷，顺便拔光他自己头发的，这场面固冰月倒是很乐意时常想象。

问简的母亲润皎皎，是固冰月的师父在多年前带着她去中合帝都时认识的。

那时师父就说过，俩人定能成为好友，因为“冰月皎皎流光，溢彩噬海覆云”是入大幻法境时才会有的异景，有缘的人如同壮丽的景色，机缘一到自能相融。

而后，两人还真的成为了知己好友，只是后来两人的命运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固冰月做了城主，境界一路突破入了大幻法境，而润皎皎的修为却一直停留在了知法境，而后她悄无声息的嫁给了问蒙，做了他第九位君夫人，并未问蒙生下了问简。

固冰月一直觉得问简没有继承到母亲温润平和地特质，毕竟有一个军阀做派的爹，各兄弟间自小又争斗不断，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孩子们很快就能学会做事权衡利弊，学会伪装，学会驾驭人心，心自然只会越来越冷硬。

而现在，问简竟毫无顾忌、不计后果的要为这女子修复法体，这样的问简让固冰月感到陌生。

见固冰月沉默不语，问简转过身，手中凝结出一道阵纹注入到躺在法球中的宠物居体内。

宠物居的心跳很快强劲了起来，苏醒过来。

“你的主人有救！你可以求求冰月城主！”问简对着宠物居说道。

宠物居起身坐好，看了看问简，又看了看休眠榻上的易彩，最后看向固冰月。

它蓝色的大眼睛里泛起波澜，颗颗眼泪成串地滚了下来，它抬起一爪子上下舞动恳求着固冰月。

紫瞳晶，固冰月有。

师父曾留下的三块总重量为5105克收藏品，还有自己多年给儿子存下了近3000克散碎的。

固冰月想到：这小子定是猜到了自己有手上有紫瞳晶......可要修复法体，这些就算加起来也远远不够。特别是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三块......休想，不可能。

“先借。”

“借也不行......。”

问简似乎不甚在意固冰月的问答，只静静地立着，沉默着。

固冰月的心一颤，突然间睁大双眼，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简儿，你先出去！”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中有一丝慌乱、一丝悸动，不再是冰月城主惯常温和的辞色。

问简怔怔地看着固冰月，似还有话想问，不肯离开。

“......我答应你，我会护好她，你速去速回。”

问简犹豫了片刻后，再次欠身向固冰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房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