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看不清的面目,花待清风来
易彩和问简，牧心和零丹在风景大厅的石台上坐成了一排，四人一起眺望着窗外虚拟的风景。
零丹私自对金韵妍下手，破坏了原计划，可它的行为是在为易彩报仇。
易彩不能抱怨零丹，可也说不出“谢”。
报仇解恨的感觉是什么？是喜悦与爽快，还是满足与松快？
金韵妍背叛了朋友间的情谊，与幕后指使者联手，残忍地虐杀了自己，又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易彩终于亲眼看到了仇人，为此付出了罪有应得的代价，可为何自己心中连短暂松快感都没有出现！
【暗星】给了自己再活一次的机会，可明暗的对立，短短一天内的所有发生......压抑的易彩就快要窒息了。
易彩似自语般低声道：“我觉得金韵妍的伤应该治得好，不至于真的要更换生物体吧！”
问简道：“确实不需要换生物体。虽被废了修为，但好在救治及时，可以重头开始修炼。”
“背叛者不配有未来……”零丹沉着声音，狠狠道，“她用我们的命做交易换来的修为清零了，不过一报还一报。至于背叛和其他的伤害都没让她还，已经是便宜她了。”
易彩道：“我现在脑海里都是和她有关的画面，以前我错过了与她有关的很多细节，她自卑的微表情，还有她眼中的失落........此刻竟都在脑海中清晰的看到了。”
“彩彩，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痛。”零丹凶巴巴地瞪了易彩一眼。
牧心猜出了零丹和易彩正在【讨论】的内容，插言道：“固城说过了，做了的事就不要纠结。”
零丹、易彩齐齐深呼吸。
牧心将零丹抱起，放入怀中，零丹闭上眼靠着牧心的手臂，放松了下来。
易彩看向问简，问简也转过头凝视着易彩。
易彩眼中的情绪一一映入问简的眼中，有失落，有沮丧，还有迷茫，偏偏没有大仇得报的轻松和释然。
问简转过头眺望着远山，可他的心绪已乱，他想安慰易彩，想将她搂进怀中，摸摸她的脑袋。
他很想告诉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但他知道她的心还不在自己身上，他也很庆幸自己的克制力一直养的很好。
几人都不说话，安静地享受着这奢侈的时光。
就算是虚幻的宁静美好也值得珍惜......没一会，易彩感觉到了一种极度放松后困倦。
易彩看了看身边的【大腿】，很想靠上去睡一会。靠么？不合适呀！
易彩转头看向宋牧心的大腿，可惜，那里被零丹占着......让零丹挪挪屁股？好像也不太合适。
“想靠一会？”问简道。
“收租金么？”
“你准备给多少？”
“......先欠着，等我入了大幻法境，就付给你。”
问简淡淡一笑，“你是想我保你活到那个时候？”
“我现在很困，可以不要问我如此复杂的系统性问题么？”
“可以。”
他答应了！这家伙一诺便是桶装的紫瞳晶！易彩没想到自己的小聪明对问简这么奏效，心中阳光普照，顾虑全消。
【随贴】震动，是棠梨花发来的信息，她已回到基地。
易彩心里还在为梨花不来救援，跑去办【与易彩无关的隐私】膈应着，只回复了梨花一个定位。
没一会，梨花来了。
她看向清风拂衣，悠哉地赏着景几人，阴阳怪气的说道：“阳光普照，微风拂面是衬不起伟大的明亮军队的，打开狂风模式，让外头的血雨腥风吹进来，才应景。”
易彩没等到梨花的救援，追着找还被晾着冷着，这会刚见面又听到梨花这句阴阳怪气的话，顿时一股火气也撞上胸口。
回敬道：“哟~这血雨腥风把你吹回来啦，比我在外头四处找管用的多了呀！”
宋牧心撸猫不插话，问简甚至连头都没回，两人完全漠视了这两姐妹僵硬的对峙。
梨花静静站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缓缓走上前，在易彩身边坐下。
“既然你喜欢狂风模式，我给你换.....”易彩显然没消气，说着便点开【随贴】准备调换。
“清风，已经走了......等我适应适应，你再换暴风，好么？”梨花的语气中飘着一股凄凉，夹杂阴郁。
易彩微微一愣，清风是梨花给炎若清取的昵称......可这梨花不是说过已经分手了么，这会儿怎么又突然提起？
良久，梨花再次开口道：“炎若清......自小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生活。若清，11岁时，她的母亲与一个【项目人】登记结婚，给他生下了一个妹妹，女孩名叫若岚。
一家人虽过的简朴却很幸福。
若岚聪敏可爱，不但开了感，天赋也很好，若清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若清的母亲不想让女儿被项目人的【符】【衡】【钟】【玫】......这些特有的姓所标记，想了些办法，让若岚随了前夫的【炎】姓。
可惜，系统的痕迹是抹不去的，有心的人、有权限的人一查便知。
......若岚被人切断了四肢，拔掉了皮肤......惨死在学院的实验室中。
后来，若清加入了【并肩】。”
梨花看向问简，“还好有我姐姐，救了若清。”
易彩深深吸着气，问简合着眼，牧心搂着零丹的手臂也变得非常僵硬。
梨花轻颤着身体笑着，“我今天见到他，和他道别了。从今往后，我和他再无瓜葛。他是为暗星而战的【融魂人】，我是为明亮而战的军人。”
梨花站起了身，慢慢走向景观区的大门。
易彩站了起来，看向梨花，她的脚步看上去虚浮无力，易彩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当梨花的背影在区域屏幕处消失时，易彩低唤了一声“梨花~”，欲要跟过去。
问简一把抓住了易彩的手，道：“让她静一静。”
“问简，你说过，你说过项目人的政策是可以改变的，可以改变的对么？”易彩看着问简的眼，问道。
问简低声道：“会改变的。战争一结束，排除了所有的偏向者后，会有新政策下来的。”
“战争结束？为什么不能是现在，现在就改不行么？”
“行，你和固姨可以主导。我现在虽然抽不开身，但可以在幕后支持你们。”
“我，我和固姨？”
“是。只要做好计划，懂得保持理智，就能。
“我.......能做到么？”
“你可以的，所以，答应我，绝不再做那些将自己和零丹推向悬崖的事。”
问简说完，搂住了易彩，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易彩有意识的状态下，两人的距离第一次那么靠近，易彩愣了愣，问简的手臂也突然一僵。
本该是温柔温暖的拥抱，却这一愣和一僵，生生变成了蜡像姿态。
这拥抱让易彩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份新的感情，虽然她反复提醒过自己，和符肃之间的感情已是过去式，应该放下了。
可就是在这种【应该放下】的想法中，对旧爱无可挽回的遗憾和悲伤之情不减反增，过往反而越发清晰。
问简松开了手臂，“我得回指挥部了。明天有一半的军团会暂时停止围剿行动。你和零丹就待在基地，不要外出。系统暂时不会再给你派发任务。”
问简看向零丹，“宋牧心，你抱好零丹，看好你小姨。“
“好的，简哥放心。”宋牧心似受到威胁般，迅速起身，保证道。
牧心见问简瞬动而走，长叹一声，瞥了一眼易彩。
“小姨，【暗星】的战火在蔓延，我们不能陷入痛苦和纠结的情绪中，再插手战场的事，我们的处境也会很危险。有命在，我们才能推进【项目人】新政。这对于我们来说，才是能做到，能改变的了的事。”
“嗯，小姨明白。”
“小姨，你只顾着心疼着棠梨花，却没理解她来此的真实目的。”
“最近，太费脑了，要不你给小姨说说！”易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们的所为已经曝光了，而简哥也都知道。”
“嗯，这点我也猜到了。”
“可简哥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一直有隐身，机械飞船和探查手段是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动的，而【地引之心】的外围、内部、地下城会让所有机械失灵，阻断一切信号。可很明显，简哥不仅我们的所有行动，还知道了零丹拥有的力量。”
“军方有我们不知道的手段。”
“对。小姨你也应该猜到了一些吧？而梨花刚才来表态，显然也是知道了。”
“我之前猜过，军部不可能没有对魂兽或异兽进行研究，复制或克隆生产一些做为奸细，自然也在逻辑之中。”
“不仅如此，如果专门制造一批【项目人】卧底呢？而这些人中，已有不少成为了【融魂人】。”
易彩皱起了眉，“你是说，零丹神使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梨花去见成为【融魂人】炎若清的事也会被军方知道。”
零丹仰起头，用先知的腔调道：“要不然呐？你以为！要不是这样，梨花何必特意来说那番话。”
“......你这是什么调调，你不也是因为牧心提醒才想到的么？而且，一见到【融魂人】想都没想就冲进地下城去的，不就是你么？”易彩悻悻道。
牧心见两人又开始用负面情绪【反弹伤害】，大声打断道：“这战打的让人心堵，都静静心，平平气。”
易彩也不想继续吵，看了看随贴，道：“梨花都回了，怎么还不见茉莉开信号。零丹，你确定茉莉安好？”
“她！她好的很！”零丹大声吼道，跟发疯似的在宋牧心怀里又抓又蹬脚。
易彩白了一眼零丹，转身离开。
此时去陪陪梨花，哪怕要分担梨花的悲伤，也比留在这里对着一只【抽疯】的零丹好的多。
......
基站【危重伤员】救治区，某特护单间。
机械人护士将金韵妍的床榻调换到了坐立模式，又在她身前三米处放了一把靠椅。
被【固定】好的金韵妍，面无表情地看着靠椅，等待着探访者到来。
探访提示铃响起，房门打开，谢剑心走了进来。
“我来看看你。”
“嗯。”金韵妍异常平静地看向谢剑心。
金韵妍扭曲的脸部已恢复正常，她的眼中没有忧伤，也没有恐惧。
谢剑心坐了下来，心头掠过一丝不忍的怜悯之情。
“他们是否给你看了你的相关诊断书和配套的治疗方案？”
“看了。标准提高了一级，抚恤金也是。”金韵妍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真正的处境，若是遇到询问，你的好态度或许能让你尽快离开这里。”
“或许，我并不需要。我没有态度，也一无所知。”金韵妍保持着一种极淡的微笑，语气中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释然。
谢剑心本以为金韵妍会哭哭啼啼，可她此时所表现出的坚强与无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谢剑心的眼中透出了一种对同类的认同，片刻后这份神色变得更加坚定，“出院后，我会助你重回执法境。”
“我选的路一旦输了，就是死。......死的痛快我都不会指望。”
“你的身体一旦恢复，谁都没有权利让你继续留在这里。”谢剑心压着声音道。
金韵妍清楚，自己现在虽然修为已废，但伤残军人身份还在，只要身体恢复，确实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理由能将她继续困在这里。
可这点，必须有外力监督，比如，谢剑心出面。
而只要自己能走出这里，重修境界将是未来人生唯一的希望，可这重修耗费的资晶将是正常修道者的数倍，而最有可能帮她的人，还是谢剑心。
金韵妍深知，哭哭啼啼不仅无法打动谢剑心，甚至自己若是透露出一丝软弱都会促使他更快的远离自己。
所以，她必须从心底彻底舍弃恐惧，只有足够坚定和无畏的表现才有可能从谢剑心那里博取认同。
但此刻，虽然已收到了想要的效果，但她还不能确定谢剑心是否会能真的将此承诺付诸于行动。
金韵妍静静地坐着不再说话，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她甚至不敢再看谢剑心。
她害怕看到他后悔轻易许下了承诺的神情，害怕在他的眼中看到动摇。
谢剑心从金韵妍眼中看到悲伤，已被废去修为她，正对抗着这场打击带来的压力和绝望感，也正在克制着心中的一丝期望。
谢剑心知道这里并不是一个能随便说话的地方，他站起了身，轻叹道，“我明天会再来一趟。你别想太多，先养好身体。”
谢剑心起身，走向病房大门。
“寂寥谷底，花魂尽散如入眠......”
谢剑心停下了脚步听着金韵妍的【自语】，他没有转身看向金韵妍，只是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若待清风来，花芬随风去。”金韵妍的声音微颤，轻柔而缓。
片刻后，谢剑心轻叹一声，离开了病房。
金韵妍被强行带走时，谢剑心虽然愤怒，但冷静过后，他已决定与金韵妍撇清关系，来病区探望不过是一种仪式性的道别。
但此刻，他非常清楚自己再做不到对她的处境置之不理。
这样一身傲骨的倔强女人，不该死在这里。今天的她，已有资格站在自己身侧。
他乐意提供资源帮她重修修为，愿意捧她重回执法境，甚至让她运法。
金韵妍是他谢剑心的人。
问简、棠枝熠明明知道这一点，可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毁了她！
若是今天忍下了这一记响亮的耳光，自己在军中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就算未来挣得再多的军功也不可能得到相应的尊重。
“韵妍，你放心吧！我定会保下你。”谢剑心暗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