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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用剑严兄

许是众人围护,一夜并无事发。

翌日一早,楼上匆匆下来几位退过了房,掌柜的来叫:“老人家,有空房余出,现可腾一间于你。”

花万剑正喝着粥,经得一问忙起身站起,咽下嘴中积食:“谢掌柜的念,昨夜休憩后今时已无碍,老则老矣于下榻处也无计较,且先紧着这些孩儿,既是康复我便再胡乱歇过也非不可。”

“今日可不同你争房了。”一旁有几人已自将花万剑汪毓二人包裹拎起:“掌柜的劳烦领个路,我替老先生送上去。”

“请!”掌柜的拾级引路。

木阶之上,一行却是言笑晏晏侃侃互谈:“今日我们便去何府试试,能叫对上眼的便留下,也就在府上住了,看不上的也就离了此处,腾不腾房的,也不打紧。便是晚了捱不住赶夜路,来此再打地铺的便是,人多热闹不说还省笔房钱,我且粗人不计较这些,哈哈。”另一人点头也道:“再说让老先生一把年岁了还同我们一般挤着,睡着冷铺遭着鼾响,哪过意得去。”

送至客房搁下行李,众好汉依依不舍互道别离,并无细说。

汪毓归置好了行李便欲出门,花万剑将其拦下:“却待商榷,先不急出门。”将房门阖上:

“入畈城时,发觉几暗哨一直跟在身后,说是歹人觉察不得杀气,若说是友人倒也不像。眼下你出得门去,却先不急进何府,远处兜兜绕绕,先查来这些个暗哨底细。”

“事以急先,徒儿还是想先进何府探探虚实,到时暗哨敌友如何却再理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驶去桥头自然直,哪管那么多计较。”

“万万不可,倘暗哨是鬼手门派来查你底细,便待你进了何府一齐拿你,腹背受敌怎做遁逃?”

汪毓沉思,心中一把火兀自烧得去了理智,只恨不得将何所谓缉来痛笞打来。怕是也怕,如今己一人在鬼手门缉拿榜上当首要首,但是见面必然不死不休之势,且不知晓何府内人手布施,若真叫身份暴露,凭鬼手门再兼得一众江湖武夫相助,手不持剑的自己势必难活。

一时踌躇不定自顾在屋内徘徊。

花万剑也不赘言,只由着汪毓思量,自是在一旁品茶。约莫三盏茶功夫,汪毓定下了心,只对花万剑说道:“好人师父,我去想法套来这些个暗哨,便是何府又不生脚端端的能跑?诺大家业何所谓也弃不得!磨刀不误砍柴工,徒儿去了。”

花万剑喜意不敛:“先来。”

汪毓凑了过去,得了花万剑掏出的些金银:“去吧,诸事小心,须知多个朋友多条路,有合得来的多请人家吃酒吃肉,不是在宗埋头练剑的时候。”

汪毓领了银两出了客栈便去昨日茶肆坐地,日来街上人头攒动热闹不逊昨日半分,与个邻客拼了个条凳,点了壶茶叫了小吃瓜果,边是听着说书边是挑着目着往四处八方,只望寻些蛛丝马迹来,叵耐熙熙攘攘莫无隙处,目视所去俱是一样的打扮,也看不出谁凶谁歹来,便是暗哨借着人群掩在暗地里头睃你,你如何捉出?只心中烦闷,也听不进说书,恨恨吞了一口茶水,再思索对策,正想间,肩处被一人覆上:

“好小哥,你却如何在这里喝茶了。”

汪毓回过头去脸贴脸看个真切,不与他相识,只道那人认错,回身便又欲喝茶只待那人识趣退了,不想那人转来自顾拖了条狭凳钻隙里贴着汪毓坐了,将手里柄温铁碧清古朴长剑“啪”一声轻拍在茶桌上:“掌柜的,来壶好茶,稀罕果子吃头但有的赍来便是,与茶钱一并与你。”转头再对汪毓:“这顿我来请便是。”熟络十分不似陌生模样。

汪毓正自嘀咕,心想哪处如何见过这位兄弟,怎的却忆不起了。

却又听那人说道:“昨夜蒙你爷爷照顾,美美吃了顿好酒肉。你爷俩未来之前,可是愁死小弟我,万里跋涉来此花尽盘缠,困厄难挡硬着头皮寻一酒家,本意先顾好肚子再作计较,总不至于一顿饭要了我一条命!”那人自顾翻开茶盅,用汪毓所点茶水洗涮了个干净,泼去地上,再将汪毓盅内的水也泼了,换倒了自己点来的好茶,“一早去何府试了试,果真有艺不叫肚饥,得了何老爷赏识支了饷钱,正打算来寻你们,不曾想倒在茶肆寻得小哥了,你爷爷呢?”

言及于此,汪毓心目了然,却也好笑:缘何这位兄弟会将好人师父当作我爷爷,莫不说我俩神态无半分相似。

“非是我爷爷,乃是族中一位远亲长辈,此次带着我出门历练,不曾想途中染了风寒,现下榻昨日客栈休憩。”

“事难万全,舟车劳顿壮汉小伙也累得紧,老人家便更遭苦,病不害命便是吉相,无他。”说着举茶替酒与汪毓手头茶盅磕碰一下,饮尽茶水,“无门无派,严充合,能使剑,剑法自诩不俗,兄弟如何派门?”

汪毓瞥了眼茶桌上的古朴长剑,便是隔着剑鞘也觉出其内凌厉朔气,无疑是一柄好剑。

“弘门弘毓,于刀剑什么的,倒是一窍不通,刚及年岁家门教些粗拳披挂,还未有模样。”汪毓涉世渐深,既是入得染缸也需八面玲珑,一些瞎话胡话也是张口便来。

“不是练家子?倒也难怪,我观你皮相甚嫩也无粗筋老茧,当不是苦练的武夫,那么你们来畈城何事?弘门大帮我也有所耳闻,虽曾遭创,远也不是养不起一老一幼吧?”

“这话如何说来?我与长亲历练至此,只因途中长亲害病寻了几处郎中去医,怎料遭庸医哄骗赚去了银两,囊中羞涩取近于此暂歇,恰正赶上热闹时候,小弟便想做些帮工苦活赚点盘缠,是便出来寻活。”

“哈哈哈,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弘老弟啊弘老弟,如此无私?便已是囊中羞涩捉襟见肘了,还竟要请整整一客栈的人喝酒吃肉?好豪杰来!走,冲你这份仗义,我保荐你去何府寻个事干,不比在外头穷酸工头底下滋润?”

汪毓却不起身,只先前拿定主意不拎出暗哨不贸然进何府,目下经严充合这一撩拨,又自摇摆:得人引荐,此端良机若失断然不会再有,可若去了真是暴露遭擒住,又当如何。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时踌躇难定。

严充合目得汪毓面露难色,也是疑惑:“弘老弟,可是如何计较?却不起身?”

汪毓则就凑去耳旁说过:“实不相瞒,些日路上总觉身后有异样,何家何人也无头绪,怕不是被歹人盯上,如若就去何府谋职,怕引狼入室搅了何府,以致拖累了严大哥。”

“如此说来。”严充合若有所思:“昨晚我便察觉了,不想果真如此。”锁眉思作片刻,击掌言道:“不妨,且还有两日才去何府点卯,两日内,我助老弟捉出祟影。此下你也莫怕,其实门派间结仇报复之事常有,莫要当回事,初出江湖时我也如老弟这般谨小慎微,后来再看也是不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许仇家来寻,便任叫人家追你,还不叫我拐个弯来反拿了他们?”

汪毓自在斟酌,话是此说虽能骗过了严充合,可却不能也将自己骗来,实情远非如此,若真是鬼手门追来,该当如何?看了眼身旁严充合,汪毓思着总不能任把这好人拖下水去。

“小弟技微力薄不具能相,若蒙严大哥相帮乃幸备至,只不知严大哥如何手段拳脚又且如何,真若拼厮起胜算几何?小弟只愧怕难堪大用不挡得几下。”只念示弱吓退严充合,便是再具英雄气的豪杰须不见得愿尽挑他人担。

却见严充合提起长剑:“非是虚妄,我手中这柄利剑倒也刺过不少强人,寻常把事在我剑下讨不得好,便是些头脸人物,兀自斗百余个回合不在话下,老弟莫以矮眼觑我。”

汪毓目他颇有自负,又且生得威风凛凛不是凡相,心中当也敬佩几许,只出言:“便仰仗严大哥相帮,既如此小弟想个法将他们引出,到时是打是溜却再商议,柔弱能捏的咱们便打,恁的碰上硬茬,咱且俩人遁走也不难,只为揪出对伙底细便是。”

“溜个什么,有严大哥在,一并擒了审问。”

二人饮热茶吃糕食,互是耳语只商讨筹划些手段,却听得严充合滔滔不绝备细缜密,仗义之处且撇开不谈,两面之交便熟络于此不叫不疑,汪毓只在心底又多埋个心眼:如此人物须不是寻常宵小,来此究竟为何,不知,怕也与我一般存了二处心思,不可不防。

二人只从卯牌喝到晌午,自玉露生凉喝到暑气翻腾,眼看着日头挂起,桌旁邻客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茶水是续了一壶又一壶直至寡淡无味,严充合又奉钱买了一壶新茶,汪毓去旁熟食店兜来一担子抵饭吃食,二人便就在茶肆胡乱用着午饭。

“老弟。”严充合于举盏漱口之际,借着盏壁掩住言语时翻动的双唇,“隙时回了身往马厩那处桌看去,三桌有六人自我们坐下时便一直不动,竟陪我们至此时,虽是散坐气势紧张却瞒我不得,端的是一伙人。”

汪毓张口佯装惧怕:“那该如何?严大哥教我。”实则自己早也就疑心了那处。若非无事,谁会于一间寻常茶肆枯坐半天,茶也不续食也不点,不由叫汪毓严充合起疑。

“若真是这几个倒也不惧,呆呆愣愣不是把子样式,我自能应付。依计行事。”言罢起身自怀中掏出几贯铜钱拍在桌上:“小二,结账。”小二循声笑来正欲收下,却被汪毓一把扯住:“莫叫大哥破费,这顿依旧还是小弟来请,哪有叫大哥吃力又掏钱的事。”也去怀中揣摸着,严充合一下将小二推开:“去,去!拿了钱便去!说是我请,要你掏什么钱?”眼见二人争扭起。小二吃不下这力来,又且全无防备,只被这一推跌下冲开了身后数人,人群本就拢聚,这下可引起骚动,有谩骂声出,小二经这一下也是火起,却只耐着性子爬起身劝二人道:“二位客官,出来奉茶求的本是个心舒气顺,你且本就相熟,怎的还喝出火气来,依凭小人愚见,这顿茶由拿剑的爷请了,那么另位爷却是受了也别争这几贯钱,下一顿再来陋肆请回便是,到时小二自作主张一人招待一盘果子不收钱,如何?”

“晌午后他便走了,还来喝什么茶。”汪毓只把铜钱丢到小二怀中:“你去店里寻些好果子糕点让他带走去路上吃,我须不欠他的。”便头也不回疾步走开,三两步出了人群。

严充合朝汪毓身后叫道:“你小子心眼忒实,眼下我赶时间要走不同你戏耍,不然端的过去捉你收钱。你明日师父师兄们便来见你,只今日半日单着,我也不担心,兀自放宽心走。”再对小二说到:“那便劳烦小二哥,多与我些沾荤腥有滋味的卤食,我带走。”小二好笑:“客官等好的便是。”回身便去厨上切肉,严充合不等,也随着进去守着切肉的小二,直拣了几块好肉便往嘴里塞。

只待严充合回身一瞬,那处六人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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