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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游万剑宗

依山傍水绿意悠悠,霞映雾罩蓝天杳杳,高宇楼台崇阁巍峨,雕梁画栋琳宫合抱,青砖绿瓦华屋人家,肠途迢迢青松拂檐,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岸,梧桐桂树七八处,其间繁花点点。

万剑宗到了。

“馨儿,你带毓儿先去宗内转转,缓急有当,今日你且莫管其他事宜,领毓儿熟悉熟悉,入宗仪式明日再启。”说完径自离开。

“随我来。”花满馨不拘小节也不顾男女大妨,拉起汪毓手便向正门走去,汪毓脸颊烫红小力抽出当是不得。

“捏捏捏捏的,似个姑娘。”花满馨转过头笑谑一声,手未松,领向正门走去。

正门立间古朴堂舍左右紧阖,木栏绕砌皆是细雕盘龙猛虎,并无颜粉涂饰木色示人,当间竖匾鎏金题字“讲剑堂”,匾旁镂空玲珑木板雅致大方。四周雪白粉墙,脚处水墨泼上。侧前一带翠色屏风挡于身前,屏上刻字“下武”。

“讲剑堂,是我宗研讨要事之所,平日不可擅入,我也是进不得的。入堂前需得交出武器外着,因而唤作‘下武’,此处参观不得,带你去别处。”拉着汪毓绕过正堂向左处走去。

踏于青砖石板,走渐深处,身旁翠木茏葱,奇花闪灼,假山泉水潺潺折泻,走不多时,芬芳浓郁似是梅花香味裹来,循着香味访去,一富丽宅邸坐落眼前,当是梅花散香时节,隔着院门花香扑鼻郁于先前,花开绮丽已有树枝自墙头探出,娇艳欲滴长势喜人。

绕山木借三分翠, 隔墙梅分几脉香。

“娘亲素来爱梅,爹为讨她欢喜便寻得各处稀奇梅种,腊梅春梅种了满院,四季均有花开,一院子梅花,有什么好的。”牵着汪毓径自走过,北往再行,穿过假山石阵,怪石林立苔藓附着其上,藤萝掩映实感幽静,复行数步渐坦宽豁,零星树木交错间,再现三座小宅。

“方才‘梅居’是我爹与娘亲二人独住,此前三间‘兰居’,‘竹居’,‘菊居’。”

汪毓听过,嘴角浮出笑意,想着好人前辈真当大雅,连住处都要以四君子名之。花满馨扭头正好看到汪毓偷笑,一脸无奈

“爹附庸风雅,‘梅居’既名,余下三君子也不想落空,便就叫我们住进这些个花居,我与初墨住于‘兰居’。可我素不喜花,一旦花开铺天盖地花香熏得我都没了精神,便将兰花连根铲了,我哪顾他什么‘兰居’不‘兰居’了。”花满馨说过,双手揉了揉鼻子,汪毓趁机抽出手来。被握实久,指间似仍留有花满馨余温,又有雅香股股传来,极是好闻,当下心波漪漪,脸又通红。

“你可真没用。”见到汪毓这副窘态,当下出言相讥,汪毓脸红更甚。

“‘竹居’是辛尘师弟与家弟所住,我猜你日后也是住在其间。哦,辛尘初墨均是内剑阁弟子。里头当是种了不少翠竹,你要是不喜欢,与大师姐说,大师姐替你砍光了它们。”

“不必不必,竹之者,君子者也,师弟自爱之,伐不得伐不得!”这师姐大大咧咧雷厉风行的,可是吓到了汪毓,首日入宗还未拜师,便伐光师父费心栽种之好竹,成何体统。

“‘菊居’无固定住人,主要用以招待来访贵客。”花满馨踮起脚尖指向远处:“对过隔一柳树林,也建有一宅。那是专作招待柳剑派的,平日里也不许外人入内。便是说,我领你看过五处居处,除了你所居之宅,余下的一间也不得进。”

“不进不进。”汪毓掰着指头,一间一间将花居名号所住人记于心中。

花满馨看着汪毓傻楞老实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想着便要他真入住竹居,岂不会被满庭这个混不吝的小子给捉弄死。

“大师姐兰居当是对你敞开,日后不管是生活琐事还是剑术疑惑,大可来寻我,只是莫要扰了初墨师姐,她素爱净不喜言语。”

“当是如此,当时如此,谢过师姐。”汪毓又是记下,心头念叨着非必须莫入兰居,私闯女居成何体统,莫要祸得师姐们被他人嚼做舌根。

启行东往再行不久,此间假山怪石奇花异草自是不谈,修剪讲究错落有致,便是自小于山野中长大也未曾见过如此繁多种类。过一小溪前头台矶横过,自攀而上,两旁高楼凌空雕精绣槛,隐于木后山前与杪间绿色融为一体,其间点缀翠竹千百竿竞相遮映。

“此处楼舍分设多排,三排主楼各名‘松’‘衫’‘柏’,另外楼舍可做观景亭游心亭登高赏景,些许房屋做仓库药房堆着诸类杂物。松楼间,奚管事与其直属下人居于上层,宗内大小适宜你且都可放心找他,大是信得过。下层一楼是集会商讨堂所,平日里爹爱于此开会,二楼是内剑阁弟子食享处,灶房也于同层,你要是饥了,待会我领你去要些点心。”

“腹中倒是充盈。”汪毓答此,却伸着头看向二楼。

“大小姐,可有何事?交予我办即是,何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说话间背后走来灰衫老者,精神矍铄面容精瘦,笑眯着眼双手负后,慈眉善目便此一个照面,汪毓如沐春风,不由得亲近几分。

“奚老,正与小师弟介绍你呢,领他四处看看,未曾有事。”

仍旧眯着双眼,笑意不减也不见如何吃惊,望向汪毓端详一番点了点头,厚实大手探出握住汪毓,拍了拍手背。

管事硬茧布满指节掌骨,只当是做过不少粗活。

“大小姐领着公子转转,我且不多事了,这便上楼。”收回双手绕过汪毓花满馨,上了楼去。

“奚老随我爹时日极久,人也是极好,我们自小便受他照顾,说是管事,其实更是亲故长辈。”

“这个奚老,气场温和,当是我初次相见也不感觉隔阂,反倒和善得紧想是亲近。”

花满馨小声笑笑:“你倒是以为奚管事是个好捏的善茬?”

汪毓疑惑,花满馨也不多说,努嘴指了指远处排舍:“杉楼供外门弟子居住,柏楼下人杂役居住且设有寻常客房,松杉柏楼倒是不如何限制出入,不过毕竟他人住处,乱入总是不好的,这杉楼柏楼,平日里你也少来吧。”

“当是如此,我也想着以后尽量绕开他人住处。”

“嗯,你随我来。”花满馨走在前位踏上木楼,汪毓跟上.

拾步绕过曲折游廊,阶下鹅卵石子铺满,硌顶着脚底穴位说不出的受用。羊肠小栈盘曲直上,拐不多时,栈接坦道眼前一亮,清新更甚芬味馥气裹来,一带花岗筑就矮墙高栏,墙头凹就土槽皆种金桂茶花牡丹蔷薇,花花间隔辅以点缀芭蕉藤萝绿物,彩绿相映极是喜人。攀于岩栏自上俯视,近下青墙环护,绿柳周垂,远且翠竹依倚,清溪泻雪,白石林立,环抱池沿,中央坐一镜湖,四面群绕各式石块,花木也盛,牵藤引蔓垂檐绕柱,离有尚远似能闻见潺潺水声。

湖面有桥,桥上立亭。

湖后不远突出插天巍峨石山,绿荫周护,中间直笔一竖劈下,将山身一分为二,壮阔震撼若鬼神操刀提斧,汪毓正感大自然之鬼斧神工。

“前为洗剑湖,山唤拾剑山,是当年我爹使剑劈开。”

良久无话,汪毓震慑其间,双拳紧捏指甲刺入掌心:若是有一天,我也可……

“师姐,我想去洗剑湖看看。”

于是下亭穿过逼仄花棚,拐过羊肠小径,山石花木再是无心观之。转过山坡穿过荼花架,淌过杨柳堤,几经盘旋曲折,终闻潺潺水声。山泉清澈,上则绿萝倒垂,下则落花浮荡,当前架一铁牌题有“洗剑湖”,牌后立一青石,上头刻字“铅华洗净,反求诸己”,字迹端正着力有劲,石身青苔满布硬度当是不浅,笔痕深浅不二,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潇洒且超脱。

“这也是师父所刻?”

“不错。”

伸出食指摩挲着笔痕,观此已是有些年头,刻痕过处皆长青苔,些撇捺尖角处也有石损。

“师父好武功啊!”感叹不已。

二人别过青石来到湖心桥亭,石亭双侧海棠杨柳,其势若伞丝垂翠缕。正前左右亭柱题有

“常羡江海万尾劲,莫恼枯井败叶中”

上侧高悬“坐井说天阔”。

汪毓暗自思忖。

“石亭是我爹最爱之处,总是看他对着湖面发呆,这双联一批也是他刻得,用以砥砺自己。”

湖面落有花叶,水质实清溶溶荡荡,鸳鸯野鸭泛于其上,湖中锦鲤游来游过也不惧人。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草长莺啭真乃世外桃源。

穿桥而过径往北去,先是大捧桂花兼着芭蕉,倏尔山坡梗阻,翻过坡去但见一片坦地,木牌陈旧漆字“皈依”。稻田麦地瓜果蔬圃分畦列亩,漫漫然直延申到拾剑山山脚,一众劳农耕耘其间,田埂处茅屋陋舍三三两两散落其上。

“落魄无门者为求脚下片瓦,失亲失意者欲远离嚣世,弃宗离门者愿安稳度日,凡此种种若非歹人,上岸皈依,交明鱼符也就可来我万剑宗此处领一薄田糊口度日,每年收时征些农物,因此宗内食物向来充盈。”

“师父广襟济民,真是好人。”

“我带你去山脚下,那里看得真切。”

先前高处俯视只觉不过一山耳,此时离得近些,恢弘气势压迫于前,茫茫无际何止万尺,天地一线笔挺破开山峦,神乎奇技!

“不去啦,此等神技非此时我可能仰止,再看真切些,我怕是都要丢了练剑的信心,等日后随着师父师姐好好练剑有了成效,我再去山脚看看。”汪毓撇了撇嘴:“师父当年破开此山,是何年岁?”

“那时我倒未生,听旁人提过约是二十不出光景。”

望尘莫及!

东行百丈,又至紫薇游廊,两旁薇花团簇,廊栏爬满紫藤,花开艳丽芳香喜人。顺着游廊步入,绿窗花壁走不多时廊外变土为水——竟就架于水潭之上,两旁山泉清脆菰菱长势正旺。再行数丈,隐约“当!当!”铁鸣传来。

“快到了。”花满馨提了脚程,汪毓也是赶速跟上。

穿过花廊,泥地又变砖地,汪毓被引着北来东往已是乱了方向,兜兜转转以为此时又回到讲剑堂,正探着脑袋寻着“下武”屏风。愈走愈深,耳畔打铁之音也是更响,心中正生疑惑。

“铸剑堂,到了。”领至又一极大宅邸之处,宅门重木垒砌,花纹修饰不如何讲究,黑瓦青檐砖脊无不透着粗朴大气,高悬精铸铁匾,鎏金单字“铸”,金字铁匾,威严端庄当是甚伟。

里头轰隆不停,铸铁声音此起彼伏不见停断,花满馨捂着耳朵大声叫嚷:

“此为铸剑堂,铸造铁器之所,明日你入宗之后,所选兵刃便从此处挑出。”

“猪睑膛?挑菇?师姐,我们是要去筹备食材么?”

“铸剑堂!”扯着嗓子再是嘶叫。

“猪见糖?”

“铸!”

“猪。”

“铸……算了,你过来吧。”花满馨不再说话,扯着汪毓袖子一路小跑离了此处,打铁声消隐若无。

“哎哟,耳朵被吵得疼。猪猪猪,你可是和猪杠上了!”伸出小拇指,当着汪毓面掏着耳朵:“铸剑堂,打造铁器之所,我对此最是无兴趣,吵闹得紧,你要是想看,日后你自去慢慢观摩。”

“师姐,此相不雅!”迎面走来一清秀女子,山眉水眼素面神颜。

“初墨,你怎来了?”花满馨收了小拇指藏于身后。

“辛师兄早前去兰居寻你不得,托我问你‘柳叶纹是打单边还是双边,是刷金漆还是裹银箔’。正好于此遇见你了,我便代他传过。”女子不紧不慢说着,眼神却是斜来看向汪毓。

“啊!好,我这就去找他!初墨你且忘了此事休与旁人提起。”话不及说完已是提步走开,小奔几步重又回头对着汪毓:“汪师弟,我与你看所些场处差不多已涵万剑宗键要,再有一个便是北处不远有一磨剑堂,是切磋较武之地,你若有意可自行前去,余下七七八八小楼小坊无甚紧要,再有些剑堂堂口日后你你慢慢熟悉便是。师姐当下有事陪不得你啦,你自逛逛,晚饭间去松楼等我。”人已不见。

初墨又是看了数眼汪毓,也不说话 ,侧身作揖款款离去了。

“师姐!”汪毓慌了:

“松楼于何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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