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库房风波(下)
付管家听了我的话,想了想,觉得在理,便也不推辞了,他提起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道:
“好,那老奴就为姑娘好好地介绍一下碳采的相关事项。姑娘,您这边走。”
说着,他领着我走向了一个角落里。
他先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匾说道:
“姑娘请看,左手边的这块匾额。”
“哦?”
我抬首望去,只见一块硕大的木匾上用隽刀刻下了三个深深的数字:700、1700、3200…
“这个有什么用呢?”
我轻声问道。
付管家嘿嘿一笑,他伸出手,笑眯眯地撸了撸胡子,解释说:
“这个便是庄子上碳采的标准价格:700文、1700文和3200文,分别对应着单独采购一车生碳、一车熟碳和一车石炭的价格。”
“哦……”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说道:
“如果乡里当日碳市的交易价格低于匾额上的标准价格,那么,庄子上会安排专门的小厮去碳市上进行采购,将碳材买回来,囤积在库房里。”
“哦……”
我点点头,又问道:
“那如果超出这个价格呢?”
“超出?”
付管家淡然一笑。
“超出的话,若库房内碳材的年囤货量有富余,那么,庄子上就会考虑将多余的碳材进行出售,并用所得的金银来补充庄子上的流动资金。直到等价格回落后,再次购入,如此循环往复……”
“哦……”
我听着付管家的介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这700文、1700文和3200文的采购标准,是如何得来的呢?”
我拧着眉,继续问着。
却见付管家闻言哈哈一笑。
他圆肚微挺,下巴轻扬:
“那自然是根据老奴多年的经验所得了。”
他摇头晃脑地揉搓着胡须,言语间尽是自得之意。
“哦……原来如此。”
我微一愣神,微笑着附和着。
付管家点点头:
“那我继续往下说。”
说着,他又向前走了三步,然后,指着面前桌子上的一摞不起眼的小册子,介绍说:
“这个,是货单。”
“货单?”
“对!”
他随意地从中抽出一本,翻开给我看,正是今年的货单,只见上面写道:
“甲庚年肆月初三,入库熟碳半车,生碳1车,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四,入库0,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五,入库0,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六,入库生碳1车,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七,入库熟碳半车,生碳2车,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八,入库熟碳半车,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九,出库生碳2车,阿肆。”
“甲庚年肆月初十,出库熟碳1车,石炭100斤,铁锤。”
……
“甲庚年肆月二十,出库熟碳1车,石炭100斤,铁锤。”
……
“嗯……”
我静静地看着册子出神,突然伸手轻点,指着一个偶然出现的名字,问道:
“这个铁锤,是谁?”
付管家闻言也抻着脖子看了过来。只听他“哦”地一声答道:
“这个铁锤啊,他是负责从庄子上往府上送货的车夫。平日里,住在马厩旁边的小屋子里,常年在屋内打瞌睡,府上见过他的人很少呢。”
我听着付管家的解释,点了点头,又指着另外一个经常出现的名字,继续问道:
“那这位阿肆呢?想来就是庄子上专门负责采购碳材的小厮了。”
“对,他是我的侄子,是个哑巴。”
“哦?”
我诧异地看向他,心道:
“如此不避讳的吗?”
却见付掌柜眉心微动,一派坦然地回答说:
“规矩定好了,到了执行的阶段,只要是人靠得住,是个哑巴又有什么打紧的?”
他不愿再多做解释,跟着又往前走了五步,指着库房后面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碳材和上面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小旗子,继续道:
“姑娘请看,这些便是庄子上这些年囤积的碳材了,一共7万4千斤,大概能装74车,其中,挂黑旗的是熟碳,有3万6千斤;挂蓝旗的是生碳,有3万1千斤;挂黄旗的是石炭,有7千斤,您点点看。”
他说着,示意我走到跟前儿去看看。
我微微颔首,上前几步,正欲翻看,忽然,不知道怎么了,脚下蓦然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在地,头昏沉沉的难受,连这些碳材看上去都有些眼花了。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
燕儿觉察出我的异常,快步走了上来,她扶住我,着急地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甩甩头,眩晕感阵阵袭来。
“怎么?可是呼吸不畅?”
付管家此时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我愈发惨白的脸色,连忙指挥起丫鬟和婆子们与燕儿一同将我扶出了库房:
“来人,快带姑娘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喏。”
就在她们手忙脚乱将我扶出库房时,我就听见身后传来“吧哒”一声响,回头一看,付管家已在门上挂上了锁……
“饶是这么小心,还是着了道了?!”
真是邪了门了!
我心中暗怒,但眼前一黑,终是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倒下时,我看见付管家老实巴交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算计。
那茶,有!问!题!
真是该死!
……
“姑娘,您别生气了。”
“姑娘,您生气也犯不着跟自个儿的身体过意不去……不吃饭呀。您别生气了……”
“姑娘……”
燕儿站在我的床边,轻声地劝慰着。
她见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闷头生闷气,顿时也没了法子,只得先去小厨房里将吃食温热着,等我想吃时,她再端出来。
“哎。”
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轻轻地合上门,躬起身退了下去。
秋意微凉,有冷风从门缝处悄悄地溜了进来,一点点地往脖颈里钻,弄得我手脚冰凉。
我躺在床上,怒气难平,实在不能入眠,于是,一把掀开了被子,一个翻身便从床上挺了起来。
“岂有此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蛋他娘的!”
我从小衣橱里一把翻出了一套黑色轻便的衣裳,换上!
又从包袱底摸出了一小撮二姑娘给的蒙汗药,拿上!
再将杀人利器的银龙软鞭,别上!
提起鞋,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