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鹄雀阁惨案
在王曲镇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匹黑色的骏马突然从东边的密林中疾驰而出,马背上隐隐地驮着两个人影,马背后还用缰绳死死地栓住了一头青色的小毛驴——
“呸!等到了镇子上,老娘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头蠢驴子给卖了,真是气煞我了!”
燕儿骑在马上,瞪起一双杏眼,冲着小毛驴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发誓要将小毛驴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我骑在燕儿的身后,悻悻地不敢吭声。
我方才可是眼睁睁地瞧见了那头驴子是如何将燕儿摔进泥坑里去的,实在是心有余悸……
只得吁着马缓缓前行。
“公子!公子!这位公子!”
离开密林不久,忽然,一个布衣汉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他追着马儿小跑了几步,在我的身后亲切地招着手:
“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是渴了,不若来小店里饮些茶水可好?”
“嗯?”
我微微地挑起眉,停下马来,想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贵干。
却见那汉子只是远远地作了个揖,指着东南方夹角处的一个小茶棚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堆话,大意是在为自己的茶棚招揽生意。
“倒是辛苦。”
我应了一声,抬眼向茶棚的方向望去。
原是从我们方才冲出的密林处往南走一点,在几株大树之后,有一处阴凉处,搭了一块简陋的棚布,上面写着一个偌大的“茶”字,随风飘扬。
此刻,茶棚里黑压压的全是人,顶里头还坐着一队人马,正是之前见过的那队黑甲骑兵——
神策军。
我神色微动,抿唇一笑,将缰绳轻轻地交到了汉子的手里,任由他牵着马儿往茶棚的方向走去。
“公子,到了。”
汉子殷勤地将马儿系在棚边的大树下,麻利地扯下肩上的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桌子上的微尘,又唤来自己的婆娘给我和燕儿各添了一副杯筷。
“来了——”
有女子端着木盘从锅炉后盈盈而出,她身段婀娜,容貌俏丽,嘴角含笑,唇边一颗小痣分外妖娆。
“没想到,老板娘竟然这么好看。”
燕儿坐在我的身旁,小声地八卦着,一语刚出,便惹得老板娘娇笑连连,直夸:
“小妹妹真会说话。”
她说着,又折返了回去,从锅炉后拿出了一个小盘子,里面盛满了新鲜可口的小果子,递给我们,笑道:
“这是今早进山刚摘的野果,送给二位解解乏吧。”
“嗯,谢谢老板娘。”
燕儿接过盘子,伸出手挑出了一枚果子,小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唇齿生津。
“果然是香甜可口呢!”
她欢喜得不得了,连连称道:
“神仙果儿哩!”
又赶忙挑了几枚送到了我的嘴里。
……
茶棚里的黑甲军见茶客们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些坐不住了。
之前扛旗的那个男子更是直接从怀中摸出了二十枚铜板,“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大声说道:
“老板,茶钱。”
说完,他便直愣愣地站起身向马儿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见他要走,也纷纷拿起兵刃,跟着去取马,一时间,茶棚里就空出了不少。
马蹄声杂沓,尘土飞扬,这群人骑着马儿向西北方向奔去。
燕儿的目光从远去的马蹄子上悠悠地转回了老板娘的脸上,小声问道:
“老板娘,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呀?看上去怪瘆人的慌哩。”
老板娘也轻轻地摇了摇头,悄声说道:
“不知道。可能是去西边庄子上的人吧,这几日都来了好几波了。”
“哦?西边有个庄子?”
燕儿蹙起眉,心道:
“舆图上画的不是在北边吗?”
于是,连忙追问道:
“庄子不是在北边吗?”
“北边?”
老板娘沉思了片刻,反问道:
“小妹妹,你不是这儿的人吧,是来走亲戚的?”
“嗯。”
燕儿点了点头,看向我,解释着说:
“我与我哥哥从长安来,是来找叔叔的。”
“哦……这样。”
老板娘沉吟着:
“之前呀,的确是有个庄子在北边,但是今年年初有一日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忽地着了大火,全烧没了。庄子上的人就将它往西移了一点,重新建了一个。这不,就在前面十里路的方向,近得很哩。”
老板娘轻轻地指了指,忧心地望向我们,有些欲言又止:
“你们若是来走亲戚的,还是尽快去看看才好。”
毕竟,在这荒山野岭里,时不时有甲兵前来,总觉得看着不是个好事情……
“嗯。”
我与燕儿用完茶后,告别了老板娘,骑马朝她指的方向赶去。
虽然不确定她提到的庄子是否与我们要找的庄子相同,但在这个偏远的地方,能建庄子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我们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果然,一盏茶后,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啾啾”之声,像是有箭矢射入皮肉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隐隐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心头一紧,立即带着燕儿下了马,与燕儿一同牵着马匹和小毛驴在树林中藏好,又小心地抹去了来时的痕迹。
“你在这儿等我,如果我没回来,你就骑着马沿着官道一路跑回长安城,去找十七郎,听明白了吗?”
我看向燕儿严肃地吩咐道。
“可是……姑娘……”
燕儿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听话。你与我同去,只会分散我的注意力来保护你。若你真想帮我,就在这里躲好,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声,明白吗?如果我没回来,就去找十七郎!”
我再次强调着,目光坚定。
“这……”
燕儿轻咬着下唇,稍敛了心神后,也不再多说,只是坚毅地点了点头:
“好……”
“嗯。”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我略略放心,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他们都藏好了后,转身向庄子的方向奔去。
离得近了些,血腥味愈发浓重了。
定睛一看,庄子门口的地面上躺着许多人,有之前见过的黑甲军,也有一些小厮装扮的汉子们,沾着血的兵刃扔得到处都是,尸体横陈,残肢乱飞,场面触目惊心。
而此时,庄子的大门更是幽幽地洞开着,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
大门左、右两边的旗杆被人拦腰折断,七盏鸟兽灯笼尽数掉落在地上,门前的两头大石狮子上也沾满了血迹,白玉石阶上更是血流成河,顶上的“金字招牌”被生生劈成两块,砸在地上,拼凑起来,似乎写着三个大字:“鹄雀阁”。
我站在门口,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心里揪得难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