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虎妖成精
“你算不出我。”
元珤随意一句算不出,让胡广文一颗心提起,“元宝,”刚一张嘴,胡广文肩头一沉。
低头就见元珤收回小手,轻声安抚,“无事,放心。”
这话声音很轻,唯有一直关注元珤的胡老爹几个听到。
一旁村里人全都不屑嗤笑。
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语气扎伤神婆。
“呵,黄口小儿,胆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从未被轻视过的王神婆望向元珤,只一眼,王神婆忍不住心生退意。
这面相……
听见神婆回应,村民们个个附和。
“神婆怎么能算不出,灾星小小年纪就会乱人心,神婆快收了她。”
“神婆求您帮我落霞村除去这偷气运的灾星。”
衙役队伍已走出半里远,殿后的任霄见村民群情激愤,忍不住开口劝一句,“是真是假,神婆便给算一算吧。”
听着四面八方助威声,王神婆安慰自己刚只是错觉,抬头看向对面。
被抱在怀里的元珤见人看来,礼貌一笑。
落在王神婆眼里,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哪个见她不是卑躬屈膝,好话说尽,即便上位者也不敢拿大。
见王神婆不开口,四周呼声越来越高,个个恳求不止。
听着心情舒畅不少的王神婆故作高深半晌,才叹一口气道:“也罢,既缘在此,少不得帮一把。”
说着,掐指就算。
喃喃低语起。
在场大多数人面带喜色,少数事不关己,唯有与胡广文交好的几个忍不住担心。
苗大壮几个哪怕被家长按着也忍不住呜呜鸣不平,他们老大才不是灾星。
胡家几口忍不住看向元珤,捏一把汗。
唯有元珤无半点惧意,低喃一句,“自寻死路。”
王神婆从刚一掐指便觉不好,整个后背被汗水打湿,从食指指尖往下挪动,这一点宛若搬山填海,五脏六腑都收到冲击。
“噗。”王神婆一口鲜血喷出,踉跄两步整个人跌坐在地。
周遭村民轰然后退。
“神婆,你算出啥了?”
“可是这灾星太过厉害?”
王神婆抬眸看向元珤,后者半个眼神都没留给她,正弯身抱起怒目呲牙的小狗、不,那是小虎崽。
这是修成精的虎妖!
王神婆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有什么被带出,疼的王神婆整个人就地滚上两圈,像刚从海里捞上来。
刚要张嘴说一句,剔骨之痛席卷全身,王神婆想起初学时的话。
“不,不可说。”模模糊糊的话从王神婆嘴中发出。
辨别许久听出的村民忍不住开口问:“咋就不可说了,神婆,您是不是斗不过啊?”
眼见还有拱火的,王神婆连连摇头:“不,不,不。”艰难爬起,抬腿就跑。
“神婆,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有人想要上前阻拦,王神婆抬手就打,甚至将破碗也砸出去。
“自此以后,我再不算卦,不占卜,别叫我神婆。”说罢,王神婆跑的飞快,生怕被撵上留住。
这一变故不止惊呆落霞村村民,更是惊呆了任霄。
听着村民开始质疑,是不是神婆不行,村里会不会招祸。
马上就功成身退的任霄怎可能允许这个时候出岔子。
“诸位乡亲不必担心,精通此法者通常五弊三缺,神婆早年算过不少,今儿又是请回海神贡品的大事,想必已到极限,这才会吐血以至说不再算。”
不说王神婆,十里八村精通此法的大多鳏、寡、孤、独、残,总会占上一个或几个。
此话一出,不少人点头认同。
胡广文听着众人认可,忙不迭点头,顺着话快速撇清关系。
“对对对,元宝真不是灾星,不然神婆也不能不负责任的走,今儿也没打闪打雷,不过巧合,巧合。”
忙着安抚小弟的元珤:……
“广文说的有道理,咱不能因着几个巧合就说一个奶娃娃是灾星。”
“好像也是。”
听着口风转变,任霄接过话头,“世间巧合之事不少,以后乡亲们万不能随意揣测,更不可听风就是雨。此番做法已成,任某再次谢过诸位乡亲父老。”
说着,任霄深鞠一躬。
从未见过如此官差的村民惶恐避让,连连说着都是应当做的。
再无一个质疑刚刚,满嘴皆是夸赞。
见在场人走了不少,任霄快速走向胡广文,折扇一挥:“胡兄当年大才,可有想过再考?”
“确有此意。”
胡广文这一句直让任霄嘴角的笑僵在脸上。
硬笑几声,任霄收了折扇一副语重心长道:“胡兄果然心胸宽广,小弟还怕当年接连两次不中,兄心灰意冷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刚要走的村民见官爷与胡广文说话,忍不住探头观望。
留意到众人举动的任霄勾唇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物。
“小弟身无所长,昨儿禀告大人后,大人非要强求,无奈只能为兄求得一点补偿。”
此话声音不大,架不住周遭人都伸着耳朵听,半点没错过。
听到有补偿,个个伸长脖子。
刚经历一场无人知晓的惊心动魄,胡广文此刻愈发小心。
“使不得,珊瑚本就侥幸所得,无论是供奉在海神庙还是进上,为村里,县里尽一份心,出一份力已是胡某之幸,万不敢谈补偿。”
“胡兄高义。”任霄听胡广文打着大义旗号拒绝,笑意愈发僵。
扫量一旁几人带补丁的衣裳,任霄再度开口:“不过小弟瞧兄家境许有困难,这才……大丈夫不拘小节,兄不会是那种清高到不顾家人的吧?”
此话可谓诛心。
众目睽睽下,他要接下荷包,珊瑚便白送入海神庙,转移出去的目光只会再度盯向自家。
元珤只怕更危险。
胡广文叹息一声:“前几年家里确实煎熬,不过最近缓过来许多,广文多谢县令大人与霄弟一片好意,这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
“胡兄便如此置县令好心不顾?”被两次三番推辞,任霄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语气陡然凌厉。
眼见推脱不得,胡广文抬头,村长撞入眼帘,“既然如此,广文却之不恭。”
不等任霄笑意上脸,胡广文将村长拉来,简单解释一句。
“这些银两全做修缮海神庙,以全广文之心,也是县令大人仁义。”
村长怎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哪怕珊瑚没得手,这银子到手也有油水可捞。
真金白银面前,苗庆山也不管任霄脸色如何,从县令夸到胡广文又反夸一遍,嘴里说着使不得,手上却半点没放松。
周遭听闻的村民有赞胡广文高义,也有说假清高,更有羡慕胡广文能得县令与官差青睐。
自家怎么就没这样好运。
眼见给人做成嫁衣,任霄皮笑肉不笑,说上两句场面话,快速追上队伍。
“广文不愧是念过书的,你放心这海神庙修缮等开春咱就办。”村长声音不小,“正好大家都在,等年后大家干活可不能偷懒。”
“这是修海神庙,给神仙干活,咋能偷懒呢。”
说说笑笑,村长刚要将荷包揣入怀里,胡广文赶忙按住,“村长,修缮之事不急,咱还是先当着大家伙看看这有多少银子,好心里有数。”
“自然,瞧我,人老了就是不如你们年轻人周全。”村长说着拍拍脑袋讪笑两声,这才打开荷包。
倒出一张银票。
“二十两。”
此话一出,村民忍不住感慨。
“县令大人可真是大方,能给这些银子。”
“屁,那珊瑚真要卖,几个二十两没有。”
“二十两够修缮吗?胡童生昨儿珍珠可卖了不少银子,要不也拿出来给海神庙修缮吧。”
“想啥呢,你咋不把你家银子拿出来,人胡童生还要考科举呢。”
刚听到这话的人不少,此刻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
“一天天啥事也没有了?在这吵能吵来衣还是能吵来穿,还不赶紧回家。”村长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也算有个合理发泄理由。
被训斥的众人顿如鸟兽散。
胡广文刚迈步,就被村长叫住。
“村长,您有事?”见村长笑眯眯看着自己,胡广文有些不适。
“广文啊,咱村祖祖辈辈都是大老粗,天天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是读书人,可不能同他们一般。”
“村长说的是。”
“真决定要继续考科举了?”
见胡广文点头,村长拍拍他肩膀,“好样的,有啥困难和我说,决定了就好好读书,有事来找叔。”
“多谢村长。”胡广文乖巧点头。
“瞧瞧,就说读书人礼多,有事记得找叔,别学小娘们脸皮薄不好意思。”
眼见胡广文还要说话,村长摆摆手,“去吧,别让你媳妇儿等急了,那孩子,哎,想养就养着吧。”
看着不远处树下抱孩子的冯氏,胡广文不禁带上笑意:“元宝是个好孩子。”解释一句,快步奔向冯氏。
“年轻人,就是不够稳重,哎。”叹一口气的村长背手走向相反的方向。
海神庙恢复宁静。
唯庙前正当中一抹鲜红刺目。
侧耳听不到声音的苗招弟忍不住在心里骂上几句。
这找的什么人,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废物!
挪动着酸痛麻木的身子,苗招弟一点点爬出供桌底。
供桌上,珊瑚已不在,唯有四个皱巴巴的果子。
苗招弟快速抓起两个,左一口,右一口,三两口啃完,颇有些意犹未尽。
想到自己一夜未归,苗招弟忍痛将剩下两个揣入怀中,蹑手蹑脚挪到庙门,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快速跑出海神庙。
一眼扫到地上血迹的苗招弟翻个白眼,这怕是个骗子吧?
浪声涛涛,无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