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人无信不立
“嘿，你们别得寸进尺，差不多就……”
不等话说完，苗大壮直言：“人无信不立。”
“既然约定好了，您就要给我们道歉。你不能因我们年纪小，穿的破就瞧不起我们。”
“若都像你一样以貌取人，我们是否也要攻击你脸上的麻子？相貌是天生的，可人如何行事却可后天学。”
原本有些不耐烦的郑麻子听到最后一句，这才正视眼前一群奶娃娃。
“我们说好了要道歉的，你输了，就该履诺。”
“我不该小瞧你们，对不住。”
郑麻子一句道歉，惹得周遭小弟瞪着大眼看过来。
“看啥看，还不干活！”浑身不自在的郑麻子喊一句，背着手快步离开。
同样有些惊讶的孙老三开腔轰人，“就是，看啥看，有这个功夫，多少活都干了，我看你们是不想挣银子了。”
一时众人散开。
孙老三指好位置，讲解一回，看着记录两个没问题，放心离去。
因有刚刚那一出，整个码头无一人敢小瞧几个娃娃，甚至眼中满是崇敬。
更有小声问：“你们来这可是想挣银子去学堂？”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问题，都是带着善意。
时间一点点划过。
头一次以自己所学来挣银子的娃们听着喊休息，个个恨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真累！
奈何被周遭无数人注视着，娃们只能扯出笑脸，小幅度挥着发酸、发胀的胳膊。
“这有肉吃，你们咋一个个磨磨唧唧的。”有等不及的小弟上前，半拉半抱着苗小俊往前。
“就是，赶紧吃肉去，一会儿晚了可没人给你们留。”此话一出，娃们瞬间快速往前跑。
看着一道道被摆在面前的肉菜，苗大壮一行有些回不过神。
“刚他那样，这菜不会被下……”苗小俊的小声嘀咕不等说完，就挨了孙老三一巴掌。
“瞎想啥呢，郑麻子虽然总和我做对，但绝不可能干这种事。”
苗大壮一脸好奇，“那他为啥和三哥你不对付啊？”
听着天真问话，孙老三咬一口手中肉，“听过一山不容二虎没。”
苗大壮点头，“老大给我们讲过，可是这才小小一个码头，也没山大啊，咋就不能和平相处。”
“就你这样还想做大将军，你们老大教没教过你们，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所在皆是纷争。”孙老三感慨一句，接着道：“就这小小一个码头，事儿也多着呢，什么船停哪儿，什么人卸什么货，里面门道多着呢。”
苗大壮了然道：“那我懂了。”
“屁大点娃，你懂什么了？”
苗大壮满脸不服道：“老大和秀才叔叔曾教过我们，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三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纷争，不外乎是为名利而争。”
“呦，真不愧是读过书的。”
“那是。”
“对了，三哥，这些我们能不能带走自己的那一份啊？”见孙老三以及周遭人目光投射过来。
“我们绝不多带，就是老大一家在镇上，今儿能吃这么好，我想和老大一起分享。”
随着杏儿话音落下，周遭几个娃纷纷点头，生怕被误解或者不同意，开口解释。
“我们不多吃，就按照我们的量来，不是为了贪便宜，也不会耽误一会儿的活。”
“这有啥不行的，没你们几个，咱也吃不上这样好的饭菜。”说着，有人腼腆一笑，“别说你们，我都想把我那份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味呢。”
“那咱各人装各人的，想吃就吃，想带回去就带回去。”
阵阵道谢欢呼下，有人跑到郑麻子跟前，“麻子哥，他们都要打包了，您不去管管？”
“有的吃就不错了，一天天瞎叫唤个啥。”郑麻子一脚踢过去，“爱吃吃，不爱吃就滚去干活。”
没能讨到好处的小弟咧嘴笑两声，快速顿回去，狼吞虎咽的同时不忘回头瞪一眼欢快打包的苗大壮一行。
满心都是好吃的与一会儿就要同老大分享的娃们，丝毫没留意。
声声叮嘱里，苗大壮带着包好的吃食一路往胡家奔，生怕耽误一点时间。
与此同时的胡家
看一眼天色，胡老太放下手中缝制到一半的衣裳，转身看向正逗着两个奶娃娃喊姐姐的元珤。
“元珤，今儿想吃些什么？”
“要吃肉丸子、红烧排骨……”随着元珤报的菜名多起来，躺在摇篮中的意宝、满宝两个咿咿吖吖伸着小脚丫叫起来。
胡老太应声往厨房去，随着一家搬到镇上，买上马车，珠塘里的珍珠又卖了两回，手中存银越发丰厚。
再加之听着两个奶娘与时不时前来送各种东西的李夫人主仆的话，胡老太越发舍得在吃喝上下功夫。
“叫姐姐，叫姐姐，姐姐以后带你们出去玩哦，给你们买冰糖葫芦……”
“啊啊！”
“咿呀！”
“是姐姐！”元珤晃着手中拨浪鼓，“姐姐~”
“啊啊~”
听着元珤不厌其烦教，冯氏忍不住递过一块糕点，“他们两个还小，等再大些，才能学叫人呢。”
一旁同样忍俊不禁的奶娘笑着道：“这小孩子是三抬、四翻、六坐、七滚、八爬以后才学说话呢。”
元珤忍不住瞪大眼，“要这么久？！”
“这还算快的呢，有些要等抓周以后都不定能开口说话呢。”
不止如此，六个月之后能喝一点点米糊糊，慢慢可以加一点点蛋黄、肉泥……
听的元珤只觉面前两小只格外可怜。
这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也太悲催了点，不过低头看着自己并未长半分的小手，元珤轻叹一声。
难不成要一直维持在这个体型？
久了怕不是会被当做妖怪。
门外带着自豪的声音响起，“老大，胡奶奶，你看我们带什么来啦。”
刚有些心急的冯氏听着字字句句的欢快，将心放下，笑着看向元珤，“我就说今儿你怎么要点如此多的菜，原来是猜到你的小伙伴要来，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半点不曾错过苗大壮一行做法的元珤重重点头，“那是，婶婶我先走啦。”
说着，元珤对着两个奶娃娃挥手，“意宝，满宝，姐姐走啦。”
院内，从厨房出来的胡老太看着举起一包包带着香味的油纸包，忍不住蹙眉。
“咋还带吃食来，你们能来，奶奶就高兴，快些去退了，回来咱就开饭。”
“胡奶奶，这不是我们花银子买的。”
“那是？”
胡老太惊愕的眼神极大取悦了苗大壮一行。
苗大壮挺着胸脯，自豪道：“这是我们自己赢来的。”
“对，若非老大和秀才叔叔教我们识字，我们可做不到，今儿晌午咱们一块吃。”
说着，苗小俊晃晃手中油纸包，忍不住吞口唾液，“这肉可香了。”
没有前因后果的话听得胡老太满头雾水，嘴上表扬一句不错，轻声问询：“你们干啥了，就被送肉？”
“胡奶奶，是这样的，您听我说。”苗青甲刚一开口，元珤正好走到院中。
娃们眼睛一亮，纷纷晃一下手中打包的肉食，在苗青甲停顿间隙，忍不住说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
苗小俊一脸自豪，“还是我昨儿说买些吃食再回才能遇到这事。”
“那要不是我认出三哥，说咱们都识字，会算术，人能要咱？说起来还是我功劳最大，老大，你说是不！”
“都不错。”元珤一句赞扬，让娃们双眼发亮，不过下一句直接让苗大壮几个瞬间垂头。
“我就教你们自己内讧，争功的？”
“老大，我们错了，这事儿是我们一块做成的，功劳是属于大家的，也是属于老大你和秀才叔叔的。”
“对，最大的功劳属于老大和秀才叔叔。”
如此快速变脸，惊得端菜出厨房的厨娘忍不住揉揉眼睛。
现在娃这么服管教？！
听着字字句句夸儿孙的胡老太赶忙道：“都是好孩子，快快快，咱进去一块吃。”
见元珤点头，苗大壮一行这才欢快道谢。
等到菜上齐，娃们个个说着自己带的最好吃。
五花八门的推荐理由层出不穷，惹得胡老太几个只能一口接一口。
等到娃们个个摸着滚圆的肚子，这才想起没见到胡广文，“咋没看到秀才叔叔？”
“你们秀才叔叔今日正跟着先生读书呢。”说起儿子，胡老太脸上除去自豪还带着不可言说的心疼。
连日来，书房的灯火总是燃到深夜，天不亮，便能听到苦读声。
每次带着高汤去，儿子也只是笑着道：“我能有名师解惑，有张衍送的书籍，已比旁人强过太多，唯有再多用些功，才算不辜负。”
“而且，有奔头，我每日精力充沛，一点都不累。”
如何能不累。
十年寒窗，自家儿子也是吃过这份苦的，只是那时时运不济。
随着走出落霞村，随着时不时同周遭几家邻里闲聊，胡老太知道的越多。
深知自家若要改换门庭，唯有儿子科举一条路。
即便认亲，可若只靠亲戚情分帮扶，总有耗尽一日。
唯有自身强大，方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