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畏的蚂蚁

“爷爷，爷爷。”

一进门，大孙女平平领着三岁的弟弟安安一起扑进老杨的怀里。老杨弯下腰蹲在地上，把手中刚买的新鲜葡萄放下，一手一个搂进怀里。

“两位小可爱，你们好吗？有没有调皮哟？”

“平平没有，安安调皮了，他捉了两只蚂蚁放水里，说是要教它们游泳，而且还要它俩比赛。”

平平张着因脱落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的小嘴，急急的告诉爷爷。哈哈！老杨喜的鱼尾纹又多了几条，小姐弟俩干的事，很有创意哦！

平平六岁了，明年要上小学了，粉色公主裙乌黑的齐肩短发，白净的小圆脸上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像个可爱的小天使。而安安则是小平头，小背心短裤，挺立的小鼻梁，红红的小嘴微微抿着，同样两只大眼睛不服气的盯着姐姐，胖胖的小手气呼呼的指着姐姐。

“姐姐说从小就要学本事，爷爷，爷爷，小蚁蚁也要学习，对不对？”。

姐弟俩感情很好，姐姐整日帮忙管教弟弟，把自己从爸爸妈妈和幼儿园老师那里学来的知识，一股脑的灌输进弟弟的小脑袋瓜内，且要求严格，学不会不行要罚站的，安安从开始的撒泼哭闹，到被姐姐调教的服服贴贴，头脑中拥有了一些与他的年龄不符的知识。

拉着姐弟俩来到沙发上坐下，平平非常懂事的为爷爷倒上一杯水。

“谢谢平平！”

“不用客气，爷爷。”

“爷爷，吃桃子。”

“嗯，也谢谢安安。”

“不客气。”

在孩子教育上，老杨两口子坚决拥护和配合儿子儿媳制定的学知识懂礼貌，不弱爱的育儿方针，不会随意答应他们任何无理的或得寸进尺的要求。每件事的前后，老杨都要问小姐弟几个为什么？比如：人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会饿？吃饱饭能干什么？小姐弟年纪小不太懂这些，但老杨就是要问，然后再解释给他们听。时间长了，小姐弟也养成了刨根问底的习惯。久而久之，爷仨说话不像祖孙更像是朋友。

“安安，告诉爷爷，那两只蚂蚁怎么样了？”

“它俩都死了。”

安安大眼睛中充满悲伤，姐姐平平伸过手来，摇摇弟弟的手臂埋怨道：

“给你说了，蚂蚁不会游泳，会淹死的。以后，别再干傻事了……”

“平平，这不是傻事，安安亲手证明了蚂蚁不会游泳的事实。同时也明白了，以后碰到蚂蚁掉水里要解救它，是吧……安安？”

“嗯！”

安安小脑袋使劲的点着，看似做出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爷爷……”

平平趴在老杨的腿上，小脚丫甩掉了鞋子，昂着头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平平，爷爷刚回来，让他休息一下，再提问，好吗？”

厨房里传来老伴的声音。

“不累不累，让孩子问吧。白经理，把这些葡萄洗洗。”

老伴年轻时，曾当过门市部副经理，所以老杨平日里常用白经理称呼她。

“等会儿，忙着呢。”

这时小姐弟都已经爬上沙发，习惯性的一左一右，依在爷爷身上。

“爷爷，蚂蚁不会游泳，下大雨发大水怎么办？会不会都淹死啊？”

“嗯，一般情况下不会。你们发现没有，每当下雨前，蚂蚁都会在自己的家外修筑围坝。小雨，会被挡在蚂蚁家外边，雨大了，它们会暂时封闭家的洞口，保护自己的家园。”

老杨喝口水，像往常一样回答他们的问题。爷孙之间一问一答的交流方式，已经保持了半年多时间了，老杨很享受这种淳淳教导看着孙子成长的感觉，当然，他也很注意回答问题时的用词，尽量讲的生动有趣一些，孩子爱听感觉有趣，那么他们又会提出更多的问题，以老杨同志的知识储备，应付两个小鬼头绰绰有余，他自信孙子孙女在上小学以前，没有任何问题能难住他的。

“爷爷，如果下好大好大的雨，洪水能把房子淹了，小蚂蚁怎么办？会不会全被淹死呀？”

平平托着小下巴，萌萌的大眼睛看着大学问家爷爷。

“平平问的好。这个问题爷爷也没有亲眼看到过，不过爷爷陪着你们小时候的爸爸在电视上看到过。是这样，电视里播放《动物世界》，其中有一集讲到非洲一个地方有次发洪水，有个蚂蚁家被淹了，蚂蚁妈妈只好带着小蚂蚁们逃命。你们猜它们是怎样逃生的？”

“怎么逃呀？”

两个小脑袋瓜都转向老杨。

“如果蚂蚁妈妈幸运的碰上树枝呀树叶呀什么的，她会带着孩子们爬上去逃命。而如果树枝树叶太小，不足以承载着全家或者洪水太大，怎么办？”

“爷爷快讲快讲，蚂蚁妈妈会有什么好办法？”

见爷爷停下来喝水，小姐弟俩等的有些着急。

“好好，讲。大洪水怎么办？这个时候会有一些小蚂蚁站出来，手拉手脚抓着脚用自己的身体组合成船，让蚂蚁妈妈和其它的兄弟，爬上船，然后随着水流漂啊漂，直到顺利到达安全的地方。”

“那……当船的小蚂蚁呢？是不是……”

两个小家伙沉静在小蚂蚁牺牲自我勇救全家的英雄行为的想象中去，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问道：

“小蚂蚁真可怜……”

平平说不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很难过。

“是啊！当船的小蚂蚁都死了，它们是为了大伙而死的，是为了这个家而死的，死的值呀！因为只有它们用自己的死换来妈妈和大家的活，是不是很值得？小蚂蚁是不是很厉害，很伟大？。”

“小蚂蚁真勇敢。”

“是啊！小蚂蚁真勇敢，是不是我们应该向它们学习呀？”

两个小脑瓜一齐点头。

“小蚂蚁要是会游泳就好了，就不会被淹死了。”

“会游泳也不行，发那么大的水，蚂蚁那么小。”

“小蚂蚁要是长的像人这么大，就不怕了……怕！”

安安咬着手指想像着蚂蚁长的像人这么大，反而把自己吓着了，小脸都变了。

姐姐胆子大，哄着弟弟说道：

“安安，要是人长得像蚂蚁这么小，你说好不好玩。”

“好玩，哦不……不好玩，还是现在这样好玩。”

俩小人讨论着蚂蚁的世界，完全是一个童话里的世界了。

午饭，老婆炒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丝瓜炒肉丝，酸甜可口香味浓郁，很是下饭。老杨老两口加上儿子儿媳小两口孙子孙女六口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由于腮帮子还有点疼，所以老杨吃饭很文雅，以至引起别人的注意。儿子吃两口饭抬头看老子一眼，看一眼吃两口，如此反复顿令老杨不舒服：

“你不吃饭总看我干嘛？拿我当盘菜还是挂在梁头上的腊肉？”

儿子又抬头看看老子，呲吧两下嘴巴回答：

“理了发显得精神多了。”

嗯？原来是头发……不是腮帮子，老杨正琢磨怎么应付儿子对老子腮帮子的提问，这下……嘿嘿，免了！

“还说呢，你俩瞧瞧，这理的什么玩意。脑袋顶上长的长短的短一点也不整齐，再看看两边也不对称。你咋就相中那个破地方？”

照例，每一次理发都会遭到老婆数次贬损。这次也这样，老婆圆脸上那双已经不再很大的眼睛眯眯着，手中的筷子一点一点的。

“爸，这家店的确理的不行，换一家吧，这边‘好风光’就理的不错。”

“不了。”

老杨脑袋摇晃着否决。老婆的挑剔他已习以为常免疫了，儿子的建议他也不想同意。他之所以选择这家店与老板娘容貌手艺无关，却与她的岁数有关。去别的店吗，装饰高档俊男美女来服务，很是养眼，但对年届花甲的人来说，已是无所谓的事了。而在这一家理发有两大好处，一是基本上不用等待，进门就可以理发；二是听老板娘唠嗑，左邻右舍的新闻，村里的旧闻旧怨什么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收拾完毕，心情还舒畅很多，这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换呢？

“是不是这家理发便宜？理一次多少钱？”

“100块理8次。”

“合10多块了，也不便宜。爸，别的地方也不贵，换一家吧。”

文静贤淑的儿媳淑文也劝道。

见老杨没做表示，淑文便不再劝说，爸爸床前照顾了两年半的爷爷突发心梗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这几天作为儿女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如今见他坚持，为了让他顺心，便都依了他。

“爸，给您买了部新手机，等晚上下班我给您换过来。”

“又买手机？”

这五六年儿子已给他买过两部新手机，都是父亲节礼物，以前老杨都是用孩子们淘汰下来的，两部新手机让抠门的他都心疼不已，现在又出现第三部。

“现在用的手机还很好，这个退掉吧。怎么？不行啊？那，要不让你妈用吧，她的是你不用的旧手机。”

老杨见儿子坚持不退手机，便出主意让老伴用。因为老伴朋友多，手机使用频繁，有好几次嘟囔儿子的旧手机不好用呢。

“儿子给你买的你用就是，废什么话呀……”

老婆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道，淑文照顾两姐弟吃饭，这时抬起头也劝说，说过几天她给妈买一部更好的。见众人都赞同，老杨也不好坚持，毕竟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是为了哄他高兴。

“就这么着吧，晚上我给您换过来。”

儿子三口两口吃完饭，扯一抽纸抹着嘴角站起身。

“晚上我有事，不在家吃饭。明天吧，明天再换。”

“有饭局？”

“嗯。”

“跟谁？”

爷俩一问一答，老婆插嘴问道。

“大成和怀安他们。”

老婆很是怀疑的盯着了两眼。也是，就我这个抠门的性子，这些年很少在外面请人吃饭。老杨见老婆不相信的样子，忙解释道：

“过去有老爷子缠身，现在他去了我也解放了，有时间了便想与老同学老朋友多走动走动。你们不是都劝我开心一点吗？这刚想活动活动，你就像审犯人似的，这是让去不让去？”

“去，要多去，改改你这小气鬼的样子，别总让人家请客，你也要回请，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回就是我主动请人家。”

家里人不管老婆孩子，都是希望老杨快快走出丧父的阴影，然后快快乐乐的健健康康的生活。现在，看他走出家门，重新接触社会，都是很高兴看到的。

“但是……”

但是？又怎么了？人们往往都这样，前面说的好好的，搞好了辅垫，然后话锋一转就是这个词……但是。

老婆又瞧着老头子，眉头一皱。

“有两个情况你要注意：第一，酒，不能多喝，多了伤身体。”

“我保证不多喝。再说我的酒量不大，一喝就多，一多就难受的要死，我已接受教训，一定适量喝点，绝不再喝多。第二呢？”

“第二，就是你换身衣服，把这些破烂都丢了。”

儿子接口说道，淑文坐一边偷着抿着嘴笑。

“这个，你们不说我也注意，不能太丢人了，是吧？”

今天已是第二次被人提醒了，这个这个……今后真的要注意呢，至于这些旧衣服，丢了？心疼，又不是破了烂了，旧点款式不时尚，但都能穿，要不，在家里穿，出门再换。

老杨偷偷在心里作出决定，脸上满脸笑容：

“一会儿……一会儿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