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妈妈的一生（四）

李妈妈和杨爸爸结婚后度过了她婚后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反正是她这样认为的。两人都有工作有工资收入，暂时没有娘家婆家的拖累，当然也没有后来的老杨兄妹三人。他们都是要求进步工作认真负责的好青年，所以每日各自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为初生的社会主义中国做贡献，回到家只有匆匆吃饭休息。

只是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打破，从此开始真正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和锅碗碰铁勺的生活，而打破它的罪魁祸首就是老杨，他们的儿子。老杨的到来给父母带来欢乐和希望，同时也把人生成长的烦恼和痛苦带给了他们。不可否认杨爸李妈都是喜爱孩子的，他们为老杨兄妹撑起一片天，将无私的爱给予他们。但是人性格的缺陷，决定了他们的爱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杨爸，他高兴了逗逗孩子，孩子高兴了也逗的他开心快乐。如果他不高兴了或者孩子不高兴了，那么就对不起了，都是熊孩子，欠揍。

听妈说，老杨从小身体并不很好，时常生病。不太健康的孩子会牵扯父母更多的精力，花费更多的时间和财力。这孩子就是一个典型，从小身体弱经常哭闹，由此引发的李妈杨爸吵架拌嘴度过一生的一幕生活开始了……

李妈妈上班是三班倒。杨爸是放映员，主要是白天做准备工作，晚上放映电影，所以他的工作时间较长，早上上班，除了中午傍晚吃饭休息，便一直工作到深夜。这么长的工作时间，下班回家肯定是身心疲惫不堪，恰巧这时老杨这个不长眼的熊孩子，在他爸拖着疲惫的身体倒炕上刚睡着时，像是故意的似的大声哭闹起来，且有越哭越厉害没完没了之势。任李妈妈怎么哄就是不歇劲，在宁静的深夜，小家伙的哭声格外让人烦恼和讨厌，连周围的狗都被他吵醒了，大声吼叫着向老杨抗议。

“孩子是不是渴了？你起来弄点水……”

杨爸勉强爬起来，给孩子弄点热白开。李妈妈接过碗来，喂给孩子喝。大概是哭得口干了，老杨喝上几口，喘上两口气又扯开嗓子嚎起来。

“别让他哭了，给他喂奶……”

杨爸翻个身嘴里嘟囔着。

“一直在喂，不吃……哎，是不是病了？”

李妈妈抱着孩子在屋内转圈，检查了的尿布……没湿，又用手测测孩子的额头……不热。

老杨没完没了的哭声彻底激怒了老爸，刷的一声坐起来：

“你能不能别叫他哭，你听到没有……”

连喊三声，见李妈妈不理他，他更怒了，一起身从李妈妈怀里夺过孩子，一甩手扔到坑的那一头。

呕的一声，惹人讨厌的老杨没了动静。

“杨世清，你个死孩子……”

李妈妈大声怒骂着杨爸，飞身扑上炕去，抱起孩子拍打几下他的后背。

“哇”的一声，我们的老杨终于又哭出声来。

李妈妈又哭又闹，大声咒骂杨爸。杨爸也许是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所以一直没有吭声。

那一夜，李妈妈一直抱着孩子到天亮，心里想些什么她从来不曾说起。

李妈妈说这是她和杨爸第一次吵架，也就是从这一晩起，李妈妈杨爸爸因为孩子因为生活琐事开始了几十年的吵吵闹闹。

还有一次李妈妈和杨爸吵闹了好长时间，也是因为老杨。那时，他们刚结婚，单位上没有房子，他们就租住在县城西街一农户中，与东家老太太住东屋西屋，房间很小一个土炕，一个小桌子而已。听杨爸后来讲屋子小到他一米七六的个头，躺炕上都伸不直腿。条件有限，有了孩子需要人照看，所以孩子姥姥奶奶轮流来住了一年多，后来找了个邻居保姆帮着照看，每天上班前李妈妈送去，下班接回来。时间不长老杨生病感冒了，由于身体弱，爸妈又都忙于工作，保姆照顾起来肯定不如自己的亲妈，所以打针吃药总是不见好，针打的多了，造成屁股针眼处感染，起一大苞疼的老杨和他妈日夜涕哭，由于感染比较严重最后通过手术引流才好了，至今我们的老杨右侧屁股上还留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这一次，李妈妈杨爸爸相互埋怨，耽搁了孩子的病，让他挨了一刀。

这些事都是听妈妈说的，她说每次和杨爸吵架都很害怕，因为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就会变成血色，李妈妈说像是要吃人，老杨也见过许多次。去年杨爸八十四岁了，有几天眼睛上火，整个眼珠又成红色，让他再一次看到这双令他终生难忘的眼睛。

李妈妈爱孩子，从老杨出生就很喜欢他，喂水喂饭把屎把尿。老杨表姐曾说过，他在学龄前曾被送回爷爷奶奶身边，多半年的时间里，她经常看见李妈妈发呆，经常埋怨杨爸说：

“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吗？”

记得有一年，老杨大概刚上小学时的年纪，有天半夜突然肚子疼，李妈妈上夜班不在家，杨爸给他喂了一片药后，当时不疼了，现在想应该是止痛药之类的。可是到天亮时又疼起来，而且是特别疼的那种，幸好李妈妈下班回家，一见孩子这情况，二话没说抱起直接去了医院。后来听她说，老杨得的是急性悧疾，晚了也是有危险的。

还有一次，老杨上初中了，有一天早上去上学，走在路上碰上下夜班的老妈，她急急忙忙的走着，手里拿着刚买的几根油条。

“文君。”

听见熟悉的声音，老杨也发现了街对面的老妈。李妈妈把他喊过去，塞给他两根油条。老杨也太没出息，明明刚吃过早饭，却毫不推辞的接过来，三口两口的就干掉一根。

“慢点慢点，在路上慢慢吃。”

李妈妈站在路边目送儿子边吃边跑着去上学，走到一零门市部拐角处，老杨还往回看一眼，妈妈还站在原地呢。

其实那时李妈妈也是特别的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除了正常工作，下了班要学习要开批斗会，早晨还要集体跑操，在家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她还要照顾三个孩子，要做饭洗衣服等等，老杨印象中，那些年妈妈的身影总是忙碌的，每天早晨醒来，家里除了自己和妹妹，爸妈都不在家，等到7点他们回来，就是妈妈最忙碌的时候。哎！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大概十岁了吧，每天只知傻呼呼的玩，却不知帮老妈干点活。

如今，妈妈已故去十多年，可老杨眼前总晃动着她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