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月顶上的除夕

小夭和涂山璟拖家带口来小月顶探望老轩辕王，先去两忘峰祭奠了故人，时已深冬，老轩辕王捉着涂山璟陪他下棋，这两人一局棋通常又要下好几个月，索性就在小月顶住到了除夕。

“璟，除了我，涂山家又多了三个爱你的人，你开心吗？”小夭抱着小女儿半夏，骄傲地对璟说。

“开心，更开心的是，他们是我和你的血脉延续。”璟答道，他把我和你三个字说得更重，唇勾成一条弧线，眼神里尽是化不开的爱意。

“我很开心。”小夭道，脸埋进小女儿的柔软温暖的肚皮，隔着音羽粉色的湖绸袄衫吹了一口热气，又在女儿软糯幼小的脸上亲了一口，满足地冲璟笑。

璟弯下腰，在小夭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更深地弯腰，亲了一下小夭怀中女儿另一侧的脸蛋儿。小女娃稚嫩的团子脸上绽开治愈人心的笑，发出咯咯声，清澈的眼睛眯成小月牙漏出一条小缝睨着爹娘。

老轩辕王坐在窗下喝茶赏雪，看着窗外小夭和璟的背影，那颗曾经杀伐决断的裹在冰壳子里的帝王之心似乎被眼前的温暖融化出一条缝。

他宽容地由着涂山荣裕和涂山明玥摆弄他的棋盘，他一生都在舍小家为大家，没想到老了还能享受到含饴弄孙之乐，阿缬，若你还在，就好了。

“璟，孩子们都像你多一些，下一个能不能让我有点参与感啊？虽然像你很好看，但是我也想让孩子稍微有一点点像我呀，就一点点，可以吗？”小夭念念叨叨说道，璟很想答应她，但是，孩子的长相这事儿他也控制不了，他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下一个”，小夭说下一个，也就是说小夭再次表达了希望和他有下一个孩子，虽然璟知道他每日如灌如注的，很容易让小夭有身孕，但他又很矛盾，不想让小夭受生产之苦。

“儿子像你，女儿像我。”璟说。

“算了，我还是更希望孩子像你。”小夭想起了她因为眼睛像生父赤宸，当年才被沐斐认出引来梅林杀身之祸，不禁哆嗦了一下。

璟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夭的这一哆嗦，伸出手臂将小夭揽在怀里靠着自己，小夭将头靠在璟肩头。

“别怕，他们的爹娘是我们，我们如今有能力培养他们自保，我们的孩子会平安顺遂度过一生，男婚女嫁，幸福美满，衍祠繁茂。”璟说，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小夭的心思，并给出有效的回应。

小夭看到自己手腕的月牙弓箭，想着，如今我已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开心地活着，方不辜负弓箭师父的成全。

小月顶上正备家宴，玱玹带着嫡子轩辕思龙来向老轩辕王请安。

轩辕思龙，是玱玹与神农馨悦的儿子，这个名字，寄托了玱玹和馨悦对赤水丰隆的思念。这孩子长得颇有三四分像他的舅舅，飞扬跳脱，比其他王子王姬更得玱玹的纵容。

轩辕思龙和涂山明裕差不多一般大，一见面就互相打量。

“我叫涂山明裕，你叫什么名字？”

“轩辕思龙。”

两人很快就玩到一块儿去，一个浅青，一个绛紫，滚在厚厚的松软雪地里，搓着雪球互砸。

涂山明玥专注地在堆一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点的雪人，一个雪球抛过来，砸到玥儿堆的雪人身上，玥儿嚷道：“喂！那两个，你们别砸到我！”

说来也怪，轩辕思龙和自己的哥哥轩辕学政一见面就要掐架，见到涂山明裕却一下子就破冰了。

涂山璟初见到轩辕思龙时，有一瞬的恍惚，这会儿看着两个在雪地里打滚的小男娃，想起幼年的涂山璟与赤水丰隆也曾如此嬉戏过，会心一笑，这个孩儿身上，有赤水家的血脉，璟将一杯酒洒向雪地，心里说：“丰隆，今日除夕，敬你一杯！”

玱玹见到小夭，只觉得她比以前更加艳若桃花，肌肤胜雪，可见被涂山璟养得很好。找了一个涂山璟不在的空隙，玱玹还是亲自明知故问：“涂山璟待你好么？”

“哥哥每回都问这个问题，璟待我很好，我如今过着被人捧在手心揣在怀里的日子，开心快活得很。”小夭笑说，语气里带着满足，又补了一句：“多亏了哥哥治国有方，我只要告诉别人我是黑帝陛下的表妹，就能在大荒横着走。”

“你啊！”玱玹抬起手想弹小夭的额头，小夭俏皮地用广袖挡了一下，她自与璟婚后，就不想再让其他男人碰她的脸了，表哥也不行；格外有边界感，谁让她家里有只醋狐狸，吃了醋又得一顿好哄。

“你的孩子生得如此玉雪可爱，也不知道将来谁家的姑娘小子有福气联姻。”玱玹道。

小夭笑看着孩子们，没有说话，她脖子上围着璟的狐狸围脖，一阵风吹来，寒意侵人，小夭拢了拢围脖。

在陪老轩辕王下棋的涂山璟敏锐地发现了小夭的冷，拿起一件内衬狐裘的披风，走到小夭身边，披上，系好，仔仔细细地把小夭围裹起来，这件宽大的披风有两个羊绒束袖口，方便小夭把手露出来拿东西，小夭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温暖包围着。璟用四根手指指背触了一下她的脸颊，感受到凉意，说：“小夭，此处寒凉，不如和舅兄进屋喝茶。”

“好。”小夭很自然地牵着璟的手往屋里走，对玱玹道：“哥哥，走吧，试试我新做的黄芪山楂饮。”

红泥小火炉上温着一壶黄芪山楂饮，壶口冒着水雾。

璟细心地给小夭的座位下专门垫了一张暖玉席，小夭曾笑说，也只有涂山家能做得出来这种奢侈物件，璟说物尽其用，暖玉玉质好的部分都取做首饰，放在涂山氏的珠宝铺子里，余下的边角料拿来打磨成或方或圆的珠子做了实用的玉席，玉席主要是取它保暖的功能，并不在乎它玉质是否纯净无暇。不愧是能用冰晶做风铃的大荒首富。重点是他陪夫人出来探亲连这些细小物件都带了！

璟给兄妹俩留了空间说话，又回去下棋了。老轩辕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抬眼看璟，说：“没有人敢在和我下棋时走神，中途离开，涂山璟，你是第一个，还不止一次！！”

璟笑说：“谢外爷包涵！”老轩辕王冷峻锐利的帝王脸上也荡开了几分慈祥的笑意。

那边厢，小夭抿了一口山楂饮，说：“哥哥，你看到了吧，璟对我很好，处处周到体贴，我已经被宠成小孩子了。”

玱玹沉默喝了口酸酸甜甜的山楂饮，璟对小夭的细腻周到玱玹看在眼里，自叹弗如，又暗戳戳地有那么几分不甘心，不死心，面上不显，如小夭这般的女子，他何时能再遇见一个呢？身边已有明珠，偏要外寻珍宝，人怎能如此贪心不足。

今夜小月顶上除夕摆宴，有小夭一家人和玱玹父子，老轩辕王今年不再是一个人，摆着两付碗筷，举杯敬他那个曾经穿着银甲与他并肩作战打下江山的亡妻。

过了年，涂山璟一家人要在元宵之前回青丘，离开小月顶前，轩辕思龙把自己最喜欢的灵石送给了涂山明裕，涂山明裕摸遍浑身上下，除了衣裳也没什么东西，最后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白玉平安扣，递到轩辕思龙手里，这就算是幼小的孩童第一次交朋友，互赠礼物，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我有一个姐姐。”轩辕思龙道。

“我也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涂山明裕道。

涂山明裕“叼”着小半夏去给轩辕思龙看，炫耀般说着：“这是我妹妹！可爱吗？是不是很可爱？她叫涂山明华，我爹娘也叫她半夏。”

小奶娃抱一个小小奶娃，就像4斤重的小狐狸叼一只2斤重的小狐狸一样。看得涂山璟和小夭既心惊肉跳又捧腹大笑。

“璟，你小时候和丰隆也这样吗？”

“嗯，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大约是的，他羡慕我有哥哥，我羡慕他有妹妹。”璟微笑说道，似乎也被眼前两个孩儿治愈了，不再忧伤。

馋得轩辕思龙跑回到王后宫中缠着母后说自己也想要一个妹妹。馨悦无语，你以为这是你母后想要就能有的吗？你得去求你父王！

自从除夕之后，不过十余日，两个人就好得跟穿同一条裤子似的，时常在小月顶上窜下跳，仆从都被这两个小祖宗溜得气喘吁吁。这家人走了，跟随轩辕思龙的仆从松了一口气。

涂山一家登上云辇，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摇着稚嫩的小手告别。赠平安扣，愿君一世平安。他是紫金顶的二王子，帝王唯二的嫡子，备受瞩目，平安不易，那是后来的事。

云辇飞了大半日，在傍晚抵达青丘一心园，璟抱着沉睡的小夭走进门，左耳以为小夭怎么了，一脸困惑地想要上前问，璟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不用过来。

苗圃低声对左耳说：“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他为什么要抱着？”左耳不解道。

“睡着了不抱着怎么办？！难道放在地上拖进来吗？！”苗圃翻了左耳一个白眼，扭身走进厨房，还骂了一句：“呆子！榆木疙瘩！”

左耳挠了挠头，不明白苗圃为何生气，左耳的逻辑是，受伤了才需要人背着或者抱着，睡着了就该叫醒啊，难道不对吗？苗圃却恼他跟在涂山璟和小夭身边看这么多年了，愣是没学到人家一星半点儿浪漫。

璟将小夭放在卧榻安置好，点了安神香，从外袍的口袋里取出一对小夭的蜜蜡耳环，放在妆匣里；在云辇上小夭睡觉，璟看她戴着耳环睡觉不舒服，就悄悄帮她摘了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