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她错过一场送别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展力给知道了，当晚展力就飘到了陈小伟的床头。

“追老婆你怎么不问我？”

展力语气幽幽。

别的不说，在爱妻这方面他绝对是可以提供建议的人。

陈小伟差点没被当场吓死。

但好在展力给出来的建议很是有用，陈小伟决定循序渐进，在微信上多和苹果老师交流，让她先了解自己的为人。

家里的大人忙着谈恋爱，施渡则是忙着工作。

张志明不愧是干刑侦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之下，撬开了夜叉的嘴巴，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阴间已经归来的大鬼，除了它之外，其他的都汇集在了一个叫“老槐村”的地方。

据说召集人是地府的某个要员，对地府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夜叉本来也是要过去的，但上次在施渡手上吃过亏，而且他很不服气，大家都将施渡当成了地府唯一的希望，所以打算先来会会施渡。

没想到这一会不要紧，竟然被个小丫头给逮住了。

要不是夜叉话多又善妒，张志明还真打听不出来。

得到消息之后，张志明马上就去找了施渡。

施渡又去找了罗道长。

巧了，罗道长那边也检测到了邪神的位置，正是老槐村。

“这个老槐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都在往那儿跑？”

施渡抿了抿小嘴唇，“是我家。”

罗道长一惊，“你家？”

施渡点了点小脑袋，“以前我和爷爷的家，我就是在老槐村长大的。”

老槐村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村口是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后山也种满了槐树，家家户户供奉的，还是酆都大帝呢！

罗道长看过施渡的信息，但是没看那么细，只知道她以前和一个算命的瞎子生活在一个村子里。

没想到竟然就是这个老槐村！

“那应该又是冲着你来的。小大师，我们打算启程去老槐村看看，你要一起去吗？”罗道长问道。

施渡没有任何犹豫，“我要回去的！”

那可是她的家呀！

村子里的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她要回去保护好大家！

老槐村就在丰城，不过是非常便宜的地方，距离比去云城还远，要开六个小时的车。

高铁也不方便，还得转去坐绿皮火车，再坐大巴，最后再打摩的仅存。

如此一来，还不如开车方便。

施渡有点儿着急，得知罗道长他们打算明早就启程之后，就去找了陈小伟帮忙请假。

正好陈小伟这几天也不用上班，干脆就跟着施渡一起回去了，顺便也要去拜访拜访之前照顾过施渡的长辈们。

至于陈奶奶，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可以，但为了谨慎起见，陈小伟请了王永寿的新婚妻子过来，帮忙照顾陈奶奶几天。

因为是老家出了事，施渡晚上也睡得不怎么好，迷迷糊糊的，还梦到了瞎子爷爷。

自从老瞎子去世之后，施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就是梦中也没有。

阴间也没有他的踪迹，老瞎子是和施渡说，他当过白无常，开了绿色通道，所以早早去投胎了。

但自从范无救说，谢必安其实是消亡了之后，施渡多少也猜到，爷爷可能不是投胎，而是和谢叔叔一样魂飞魄散了。

因此能够在梦中和爷爷再见面，施渡一下子就有点憋不住情绪，撅着嘴巴，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爷爷”。

老瞎子生前看不到，现在倒是能看清了。

他招了招手，喊施渡过来。

爷俩儿就坐在老屋的台阶上，老瞎子的声音轻缓，却没有老人的那种沙哑干涩。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回家，回家就会有办法了。”

老瞎子说道。

施渡自然是记得的。

她小时候就是个只有爷爷的孤儿，村里的孩子经常欺负她。

爷爷总是说，回家了就好了。

好像家是一个可以遮挡所有风雨的地方。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可是我分不清应该去找谁帮忙。爷爷，为什么大家都在撒谎？不能和我说实话吗？”

包括爷爷，肯定也是在撒谎的。

老瞎子宽厚的手掌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出来就不灵了，只有让你去到你该去的地方，你才能活下来。

小渡，你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有朝一日你是要成为救世主的。虽然爷爷也不想让你干这种事，但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这种事，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自从当上了无常之后，她再也没有长高过，补得再多，吃得再好，也只是变胖了点而已。

可是一个生活在阳世的人，怎么能不长大呢？

她会有朋友，有家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的时候，她不能是停留在原地的那一个。

施渡听不明白，“爷爷，我听不懂。”

“没关系，听不懂，记在心上就好。”

老瞎子轻轻叹气了一声，“小渡，别怪爷爷把你推到这条路上。”

施渡像小时候一样，双腿伸得直直的，小声嘟哝：“才不会怪爷爷，如果不是爷爷，我早就死了。而且，爷爷一定是为了我好！”

老瞎子目光慈爱。

他把这个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她比一只巴掌大不了多少。

当时被丢在垃圾桶旁边，其实已经断了气。

谢必安说，他有办法救回这孩子，但作为代价，她必须要成为一座山。

那时候，老瞎子哪里能明白，成为一座山是什么意思。

当时只以为，是意会上“山”，却没有料到，是真正的山。

但她只是一个孩子，甚至还不会爬。

老瞎子无从选择，也只能答应。

这世界太美好了，即便后来她要成为一座山，但至少，在成为山之前，她要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去长大，去结识朋友，去看世界。

老瞎子替小婴儿做了主，和谢必安做了交易。

从那一天起，谢必安和一众阴差成为了家里的常客。

小婴儿的每一步成长，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起初没有谁对她投入太多的感情，直到她学会说话，学会奔跑，像是亲眼见证一条新生命对世界的探索。

她是那么的乖巧可爱，迈着短腿，像是一颗勇敢的小豆丁，永远都不害怕跌倒。

又是那么真诚热烈，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善心。

于是，孟婆第一个提出了退出。

没有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善良的灵魂堕入地狱。

小孩儿是一张白纸，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抱着她的腿，一边流口水一边和她分享糖果。

成千上万年来，孟婆见过无数的魂魄，却没有任何一个会像那孩子一般。

那孩子眼中没有生死之差，只是纯粹地对身边的所有好。

她实在是太好了，让人生不出半点伤害的心思。

怎么舍得呢？

孟婆退出了计划不久，谢必安也开始动摇。

他和施渡的接触，比孟婆更多。

小孩儿牙牙学语时，最先学会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安安。

她不会说太复杂的话，围着口水兜兜追着谢必安跑，左一句安安，右一句抱抱。

该怎么办才好？

谢必安偶尔也会迷茫，因为计划的提倡人是他，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是会后悔的。

后悔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给拉入局中，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他瞒着其他人，找到了老瞎子，悄悄中止计划，让小姑娘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生。

那一世，她没有承担任何不属于她的责任，六岁回归家庭，虽然也经历了些许波折，但最终的结果到底是好的。

她像其他孩子一样长大，追逐梦想，得到爱与自由，然后老去，重归于阴间。

谢必安几乎用尽了自己残留的最后力量，扭转形势，再一次让她回到了六岁。

但这其中出了意外，另一个小姑娘跟着回来了。

不过不要紧，那个小姑娘不会影响大局。

因为给了施渡一个没有遗憾的前世，所以本可以撑到最终结局的谢必安提前消亡。

他拜托了老瞎子保守秘密，谎称自己去投胎，欺骗小姑娘转世后还可以再见面。

但其实已经没有来世了。

施渡不知道的。

谢必安临走前，还来看了她，亲手将自己的高帽戴到了她的头顶上，目光温柔又慈爱，告诉她要当好白无常。

那时候，小姑娘仰头望他，郑重承诺一定不负所托。

谢必安揉了她的脑袋，最后看她的眼神郑重又悲伤。

怎么能不难过呢？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而她，是他亲手推入局中的无辜者。

老瞎子目光落在施渡天真无邪的脸上。

她一直都在了结别人的执念，替别人送别。

可她自己不知道的，她错过了一场送别。

“爷爷，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问道。

老瞎子轻轻地笑了，“想要好好看你几眼。小渡，怕不怕？”

施渡摇头，大眼睛里满是坚定，“不怕。爷爷，这是我的责任！”

老瞎子笑着，苍老的眼睛里却满是悲伤，“不是你的责任，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该是谁的责任。小渡，如果害怕，不去承认这份责任也可以。”

“不行的，爷爷说过的呀，因为我比别人会呀，我就是应该比别人多做一点点。”

老瞎子看着认真的小姑娘，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咙里哽得慌。

本不该是如此的，但他们从小给灌输的观念，就是为了随时让她牺牲自己。

“最近过得好吗？”

老瞎子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事已至此，已经是到了不得不继续往下走的地步，就算他再想逃避，也于事无补。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眉眼弯弯，“我很好呀！爷爷，我来到丰城之后，虽然没有跟顾家的人认祖归宗，但是我有了新的家人和朋友。

现在和我住在一起的是小胖叔叔和祖奶奶，他们对我可好可好了，我们住在很大的房子里……”

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一件一件地数着那些对自己而言非常珍贵的事。

末了，她才问道：“爷爷让我来丰城，其实不是想送我回顾家，是想让我认识这些人，对不对？”

老瞎子笑了笑，没说话。

小姑娘像个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没关系的爷爷，我不会怪大家的。我知道，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你们是不会伤害我的。”

除非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那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很喜欢这个世界，阴阳都喜欢。

“天快亮了。”

老瞎子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小渡，别为我们的离去而难过。即便灵魂不在，但我们是风是雨，是可以陪伴你的一切。”

老瞎子的身形渐渐淡去，最后化为了一抹金光，悄然融入施渡头顶的功德金光之中。

如果有人看得到，就会发现，她头顶的金光已经逐渐有了山的形状。

天光乍现，美梦初醒。

施渡睁开双眼，入目是熟悉的房间。

她皱了皱小鼻子，从床上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来到了窗前。

阳光已经铺满了大地，施渡犹豫了一下，将书桌上摆放的石头放到了挎包里。

她已经猜到了，这一次去，她不会再回来了。

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后来置办的，花花床单是苹果老师买的，床上的小熊是王永寿叔叔送的，昂贵的书桌是梁时和叔叔和钱亮叔叔定制的。

还有衣柜里的小裙子，儿童点读机……

全都是大家的心意。

如果可以都带走就好了。

如果可以，让这些爱跟着她一起离开就好了。

可是不行。

小姑娘飞快地擦了擦眼角，洗漱完毕，背着小挎包出去，还将房门给锁上了。

陈小伟从隔壁出来，稀奇道：“怎么还锁门了诶？”

施渡扬起小脸，“因为怕有灰尘嘛！”

陈小伟嘀咕，“这和锁门有啥关系……”

不过，他向来尊重小姑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施渡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来到一楼，扑到了祖奶奶的怀里。

“祖奶奶，你在家要好好的。我有好多好多钱，以后给你和小胖叔叔养老哦！”

陈奶奶稀罕得不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哎哟，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