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周凛的条件

雨花阁内。

苏媞月刚刚进门，周凛便贴心的递了块干净的手帕给她，声音沉稳温厚：“冷不冷？”

春雨不大，但被晚风吹斜，就算撑着伞，她脸颊和肩上的发丝上还是沾了些细密的雨水。

显然，周凛递给她手帕就是让她擦一擦脸上细细的雨滴。

苏媞月接过手帕，低着头走到八仙桌旁，伸手拉了椅子坐下。

她并没有用周凛递过来的帕子，而是将它轻轻的放在桌面上。举手投足之间，既不失了礼貌，也不驳了淮南王的面子。

温婉又大方。

“王爷这般神秘，到底想同我说些什么？”说话间，她抬起眼来，细细的打量着他。

周凛弯了弯唇，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她面前，随手拉开一把椅子，懒懒散散的坐在苏媞月的对面。

他将左手手肘杵在桌面，脑袋往她那边凑了凑，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我想和娘娘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周凛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桌面上。

此时的他，左手随意的搭在桌面上，右手杵着下巴，那神秘莫测的眼眸肆意妄为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周凛慢吞吞的开口：“说正事之前，我想问问娘娘……你和萧掌印之间，真像传言那般？”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苏媞月问他。

“我想知道，你们真的是两情相悦，还是……娘娘这么做有不得已的苦衷？”

在周凛眼里，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大多是不幸的，而且像苏媞月这样长得好看，却又柔柔弱弱的，更是寸步难行。所以，当他手底下的人和菀太嫔都告诉周凛，苏媞月和司礼监掌印之间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时，他也只是想着，或许她是被逼的呢？

以周凛对萧鹤野了解，强人所难这种事情，正是萧掌印的行事风格。

可这些话到了苏媞月这里，她又怎么可能承认呢？

要知道，她的身份是淑太妃，是周凛皇兄的妃嫔。就算现在先帝已经驾崩了，苏媞月也不可能会承认自己和别人有染。

她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道：“王爷，既是传言，又何必听之信之呢？”

周凛追问道：“可据我所知，你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确实很好，然后呢？王爷还想说什么呢？”苏媞月倒也没否认，但她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声音大了许多：“淮南王这般咄咄逼人，莫不是就想要逼着我承认和别人有染？是吗？”

“那倒不是。”周凛没想着外表娇弱的淑太妃娘娘，生起气来这般厉害。他也自知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所以立马就变了态度：“娘娘息怒。”

“现在能说正事了吗？”

这么晚了，苏媞月瞒着琉宛和青芜，更是瞒着夜阑阁所有人才来的这个鬼地方。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言归正传。听听淮南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当然。”周凛笑了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是那封密信和皇上刚下的那道密旨。

“这是？”苏媞月看了看那道明黄色的诏旨，眉心紧拧。这东西，虽不常见，但苏媞月还是猜得到的。

这是皇帝下的圣旨，又或者是，密旨。

“娘娘不妨先看看这封信？”周凛提议道。

“和我大哥有关？”苏媞月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周凛派来传话的人就是这般说的，事关她大哥的生死，让她务必准时赴约。

周凛神情淡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把信看完再说。

苏媞月伸手去拿桌上的信封，然后小心翼翼的拆开……

信里只有寥寥几行字，可是那些话却足以让苏媞月面色苍白，心神不宁。

当她读完最后一个字，微缩的瞳孔和急促的呼吸就已经表明，这件事情……很严重很严重。

严重到，她开始怀疑这封信是假的了。

“信里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哥的军队和整座南沙坪都被柔然包围住了？”苏媞月说话的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温婉动听了，声线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周凛淡淡的提醒道：“你大哥底下的八万将士，还有南疆百姓约莫有五万人。柔然军队至少有三十万人。”

“仔细算算，就算那些百姓之中有两三万人能上阵打仗，那也是十万打三十万，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周凛顿了顿接着说：“还有，目前的形势是，就算你大哥愿意一战，柔然也不答应。他们打算将南沙坪里生活的所有人，活活困死在里面。”

苏媞月瞪大了眼睛，眼底染上一抹惊恐：“那这该怎么办？皇上怎么说的？”

周凛指了指那道密旨：“娘娘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闻言，她放下手里的信，打开密旨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着……慌乱中，她甚至不能静下心来看密旨上到底写了什么。

苏媞月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这才看懂了皇上的意思。

她看着周凛：“皇上让王爷出兵去救我大哥。”

周凛点点头，神态自若的道：“眼下只有我能救你大哥，也只有我……才能帮助南沙坪脱离困境了。”

“北疆的宋将军太远了，怕是等他的人从北边跑到南边，你大哥早就饿死了……”

苏媞月问：“那永安呢？皇城内不是有备用军和御林军吗？”

周凛轻笑：“娘娘知道的还真不少。娘娘不妨想一想，这事这么大，为什么知道的人却这么少？还有，明明皇上可以派御林军去救你大哥，但他却让我去？”

“王爷的意思是御林军不能动？”

“对，不能动。眼下只要御林军出了皇城，只怕永安就不再安宁，只怕北凉要天下大乱了。”他问苏媞月：“娘娘觉得，巴不得这天下大乱之人，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

苏媞月垂着眼眸，没有去看周凛。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在她心里了。

是了，就如皇帝和淮南王所预想的那样，一旦御林军出了皇城，这永安城内，势力最大，人手最多的掌权者就成了萧鹤野。

东厂和锦衣卫，还有他养在姑苏的私兵，足以吞没永安。

萧鹤野和寒舟的野心，她是知道的。

他们兄弟筹谋至今，为的就是让这人间成为炼狱。苏媞月虽和萧鹤野站在一边，但到底这覆灭天下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做到呢？

周凛伸手将密信和密旨收起，然后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娘娘可要保密，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了，否则的话……这天下可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苏媞月点点头。虽然事到如今了，她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若是她去找萧鹤野求情，说不定他能想办法帮大哥渡过难关呢？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犹豫了。

犹豫这件事，该不该告诉萧鹤野……

周凛似乎从她表情上读到了苏媞月的想法，于是用手指用力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娘娘就算不为皇上考虑，退一万步将，你也该为永安的百姓考虑一下吧？永安乱则天下乱，北凉一乱，柔然一族若是来个趁火打劫？……如若真的到了国破家亡的地步，试问这世上，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到时候，苏家，你，我……还有这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都不能活。”

周凛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苏媞月，这事绝对不能让萧鹤野知道。

事关天下，事关北凉的生死存亡。

其中的利弊，她又怎会不知晓呢？苏媞月叹了一口气，看来……能救他大哥和南疆数万人的，真的只有淮南王了。

可是，皇上既然下了密旨让淮南王去解围，为什么周凛现在却要和她谈条件呢？

苏媞月想不明白。她转过头问周凛：“王爷什么意思？你要与我谈条件，这话是何意？”

周凛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既然能救你大哥的人只有我，那我很无耻的和娘娘谈个条件，有何不可呢？”

“这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我不答应你提的条件，你也是要去救人的……莫非王爷想抗旨不遵？”

“那倒不是，抗旨可是要杀头的。”他摆了摆手，小声的道：“救，自然是要去救的。只是从淮南到南沙坪也要三四日，如若我路上耽搁了，去晚了几天救不到人，皇上应该也不会怪罪于我的吧？”

“毕竟南方雨多，山路难行，万一再遇上个山崩滑坡，把去的路堵死了……这天灾总不能怪到我头上吧？”

他平平淡淡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一点点扎进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