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狗眼看人低的伙计
天气还冷，尸骨只能开春才打捞！
苏二丫心里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哪怕那尸骨不打捞，常安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许是真的原谅了村里人，也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当夜，卢小宝没有再犯病，卢大安局促不安的来了老苏家，找到了苏二丫。
“二丫，叔有事，能不能单独说？”
苏老二李逢春二人都有些诧异，苏二丫毕竟还是个孩子，卢大安可是财主，有啥事是需要单独说的。
苏薏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让爹娘别担心，就和卢大安一起溜达到了那条河边。
傻老福还如每日一般坐在河边朝着河水傻笑。
看到远处来二人也没什么反应。
“二丫，叔知道你些能耐，先前那雪灾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苏薏没从卢大安身上感受到戾气，反而却有几分颓废之气。
“是，我都知道了卢大叔。”
卢大安老脸一红，没想到他计划的如此隐秘之事原来早就被人知晓了。
怪不得当初苏二丫极力阻止苏家人又不让村里其它人跟着他去逃荒。
“二丫，我卢大安不是啥好人，我也不姓赵！”
他想说自己那么做了也顶天就是个奸商，并没有想着害死谁。
“大安叔，你家已经那么有钱了，又何必呢，小宝还小，你要多为他考虑才是。”
苏薏并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一个人，只是身后的师傅多教导她要与人为善罢了！
而且世间因果循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叔，叔知道了，只是，只是...”
“只要以后您对赵家沟不起歪心思，这个事我也懒得让其他人知道。”
苏薏终于知道卢大安为何找她了。
“哎，都是造孽啊，我也没想到....”
呵！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会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要是不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他知道悔改就怪了。
“村里的夫子是卢家请的，学堂也有卢家出资，以后村里孩子读书卢家要偿还一二孽债才是。”
“我，我明白的，以后村里孩子想读书，自然是和别村的孩子不同，就，就只收一半的束修好了。”
卢大安也颇为上心。
“二丫，这次你救了小宝的命，叔也不知道做你们这行的有啥规矩，该，该怎么个报答法。”
本来苏薏也没想法，只不过就是些银子罢了。
不过一想到私塾突然灵机一动，何不让两个哥哥去读书呢，自己最好也能识字才是。
“我家两个哥哥想去私塾读书。”
卢大安本以为苏二丫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竟然就只是让两个哥哥去读书。
“这，这没问题，本来他们也是赵家沟的孩子。”
“还有我，我也要去读书，不知道私塾里收不收。”
卢大安愣了一下，私塾里还真没有女孩子，不过那夫子是他出钱雇的。
“二丫，这个没问题你要去不要束修你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
“这个倒是不必，只是您记得您的承诺，只要这个私塾还在，村里大家读书就只能收一半的束修。”
第二日，赵三根在村里宣布了一件大事。
从此以后村里的私塾，从这个月起就只收一半的束修。
“啥？收一半？三根叔您可没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这是卢大安亲口说的！人家大安说了，他们老卢家既然在村里，肯定要为村里做点事。
你们啊，都念着点人家卢家的好！日后要是谁家真出了状元，可别忘了人家卢家。”
卢大安听到赵三根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可惜二丫不让说，不然大家伙该谢谢那孩子才是。
晚上，苏家大屋内，苏老爷子两口子坐在炕上。
苏老二也被背了过来，倚靠在柜子上。
李逢春带着三个孩子坐在地上的椅子上。
“爷，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和三哥四哥想去读书。”
今儿个之所以都在这没有干活，就是为了商量读书的事。
李逢春紧张的不敢看苏老爷子，三个孩子读书，这可是一大笔钱，哪怕束修减半，也不少呢。
“不，不用，小妹！你和三哥读书，俺又不爱读书，我和爷去卖灯笼。”
“四弟，你脑袋聪明，还是你去吧！”
苏三郎连忙开口。
看着两个孩子谦让的模样，苏老二有些心酸。
现在每日能买卖三百个左右的灯笼，因为在刘家铺子买东西便宜一些，大概每天能赚一两半的银子。
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大概还能赚二十多两。
这个买卖倒是每年都能做，可过了年呢，又该咋整呢，家里还欠着债呢。
“爷也想让你们去读书，可是怕到时候家里银子不凑手啊。”
苏老爷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爷，我一个丫头 又不是非去不可！要是之后咱家有银子我就去，没有我就不去了。”
这话一说就连苏老太太都有些心疼这丫头了。
这卖灯笼的法子还是这丫头想的呢，可这丫头要么买肉家里吃，要么就是想着两个哥哥。
何曾想过自己。
“要么，要么就让孩子先去吧，老二现在也不吃药了...”
苏老太太心里有些难受，怪他们两个老的没本事，大房的两个孩子都有书读，可老二家这两个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记得三郎小的时候，大郎一读书他就在旁边哥哥哥哥的叫。
大郎也有耐心，教三郎认得几个字。
可霍艳茹是个混账，非得说三郎打扰了大郎读书，在那之后怎么都不肯让三郎跟着学。
大郎私下倒是教过三郎一些，可那才几个字啊。
想到这里，苏老太太又忍不住双眼发红。
“嗨，行啊!那就让三个孩子去读书。”
苏三郎听到这话，心砰砰跳个不停，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以后竟然可以读书了，可是自己这么笨，会不会浪费家里的银子。
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灰心。
“啊？爷，奶，俺真不想读书，俺想赚银子。”
苏四郎叹了口气，他说话咋没人信呢。
“银子得赚，书也要读！四郎啊，你书要是读的好，会写字，明年咱家那灯笼上可就不止有画了。”
听苏老爷子这么说，苏四郎才有几分意动。
“可是，可是孩子去读书了，县城里那灯笼的事咋办？”
苏老二也开心几个孩子有书读，他只恨自己这两条腿不能赶紧好。
“爷，咱们现在每日要做的灯笼也多，要不然让村里人去县城卖。
日后咱们家就负责做，您看怎么样？”
苏老爷子有些舍不得，自己卖能赚四五文呢，要是让大家伙卖，还要分给别人两文。
苏二丫一看苏老爷子犹豫，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哎呀爷，咱家这灯笼越到过年肯定卖的越好！
您一个人再多卖能多卖多少？况且卖的再多家里就要做不过来了。”
“是啊，你这腿本来就有风湿，昨儿个夜里还喊腿疼，要么就听二丫的吧。”
苏老太太忍不住开口，这事她早就想说了，可苏老爷子干劲十足的，家里又缺银子。
“你这胡说啥呢，俺啥时候腿疼了，竟胡扯。”
苏老爷子瞪了苏老太太一眼，当孩子面说这个干啥。
全家人一商量，最后还是说服了苏老爷子，从明天开始，县城里的灯笼买卖让二牛和三牛去。
这俩兄弟在镇子上卖的就好，到县城肯定也行。
然后镇子上的买卖交给村里其它人就是了。
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人排队等着卖他们的灯笼呢。
第二日，二牛三牛第一天去县城，苏老爷子不放心，决定跟着去，苏薏正好要给两个哥哥买纸笔，于是也就一同跟着了。
“石头叔，这，这老些灯笼能卖完吗？”
三牛看着那一百多个灯笼有些头皮发麻，他们平常就卖二三十个还卖不完呢。
苏老爷子摸了摸三牛的头。
“咋卖不完，那县城里都是有钱人，比镇子上的人了几倍不止，就怕你们不够卖哼！”
“对，三牛你个憨货！咱们卖的多赚的也多！石头叔把这么好的地方给咱们了，咱们可得好好卖。”
苏老爷子赞赏的看了二牛一眼，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到了县城，苏薏让二牛叔分了几个灯笼给她，然后几个人就分开了。
苏老爷子不知道苏二丫为啥要拿几个灯笼，也没细问。
买了三支笔，虽然暂时还用不上，可以后总是要用的。
又买了一刀的纸，省着点用肯定能用很久。
先生教的书百家姓千字文都是要自己抄的，这个之后自己抄一份就是了。
最后纸笔工墨啥的杂七杂八共花掉了一两银子，给苏薏心疼的直抽抽。
苏老爷子更是龇牙咧嘴把那些奸商骂了个遍。
不当吃不当穿的玩意，挨千刀的可真敢卖啊！！
“不行，得赚银子，一定要赚银子。”
爷孙两个蹲在书铺门口，齐齐唉声叹气。
赚钱困难花钱快啊！
“爷，咱们去杂货铺看看呗。”
“啥？还去？二丫啊，今儿个没少花了咱们赶紧回家吧，你爷爷我心脏不好啊。”
苏薏噗嗤一声笑了，一两多银子看把老头给心疼的。
“哎呀爷，我这次不是去花银子，我是想了主意，看能不能再多赚一点。”
一听说是赚银子，苏老爷子立马站了起来，也不难受了。
“等啥呢，赶紧的，快点去好快点回家。”
太晚了这小丫头又该喊饿要吃这吃那的了。
县城里的杂货铺子比镇子上的更大，东西更多。
不过这价格倒是没便宜，有的东西反而还贵了。
那看铺子的男的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一看进来的老头裹着大棉袄，身上五六块的补丁。
身边还跟着个柴禾棍一样的穷丫头，刚收拾干净这不不又要弄脏了。
“哎，哎哎，我说门口那两个，别往里面来了！真是的。
也不知道能买个什么，没个眼力价！鞋子那么脏还往里面闯。”
“你，你这小伙计，怎么说话呢？”
苏老爷子被说的一张脸涨红，他们虽然穿的破可也是干净的，何况来了就是客，咋能这么说。
“唉呦老爷子，还不乐意了呵呵，你说说你们买那几文钱的东西，掌柜的哪有时间招待你们。
再说了，一看你们就是村子里的，有啥要买的镇子上没有么，何况还巴巴的到我们这来。”
那小伙计斜着眼睛打量着苏老爷子和苏薏，那眼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你，二丫咱们走！换一家。”
依着苏薏的脾气就该骂他个狗血淋头才是。
“呵呵，乡下的泥腿子，没钱就去那穷人买东西的地方，一股穷酸味儿。”
转身要出去的苏老爷子被这话气的直哆嗦。
他拽着苏薏就要走，可却发现怎么都拽不动。
“爷，真的要换一家吗？奶说让咱们买二百支蜡烛，二百张红纸呢，其它家有吗？”
那小伙计明显神色一僵，啥？二百支蜡烛？这这可是大买卖啊。
不可能这爷俩穿成这个样子怎么买得起。
“哐当！”
一个素色钱袋掉到了地上。
“哎呀，爷，对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的。”
小丫头低头，用两个手用力的抱起钱袋。
“下次和奶说，别拿这么多，太重了！”
苏老爷子：....
小伙计：.....
“哎呀，老爷子，你看这还去什么别人家啊！真是的，咱们家就有！
快进来喝口茶，外面大冷天的，别冻着孩子。”
那小伙计可真是个见钱眼开的狗东西，一下子就变了脸了。
“哼，不用，二丫咱们去其它家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想赚咱们的钱，做梦！”
小丫头抱着银袋子屁颠屁颠的跟在苏老爷子身后。
那小伙计脸色一阵发青，想说两句好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样子十分滑稽。
苏老爷子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的畅快，真想大笑三声。
“一个小伙计就敢瞧不起人，这老板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爷，咱们换一家。”
苏老爷子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样的掌柜，还是不要合作为好。
爷孙两个又走了几道街来到了另外一家杂货铺。
看店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看到二人赶紧迎了上去。
“老丈要买些什么，咱们这东西可全乎了，家里家外用的都用。”
苏老爷子点点头，这掌柜的态度可比刚才那个小伙计强多了。
“大叔，我们今日不买东西，想和您做个生意。”
那男子一低头才看到了老头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穿着乡下丫头常见的袄子，手里拿着四五个精致的小灯笼。
这灯笼看着眼熟，最近县城里听说有人在卖。
“小丫头，咱们这是卖东西的，你要做生意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难不成是要饭的，看着穿着确实有些....
“要是饿肚子了，大叔给你们拿两个铜板，骗人可不成。”
说着男子掏出了几个铜板。
苏老爷子这个气啊，他们不就是不就是穿的差点，咋到哪都当乞丐呢。
这县城里的人有钱是有钱，也是真瞎啊。
“你们这些人，怎的这么看不起人呢？刚才结交那铺子的小伙计也是，你这怎么也一样呢？
老爷子俺穿的是差了些，可家里也是有田有粮食，口袋里也有银子，哪个就是要饭的了！！”
苏老爷子一番话把那掌柜的说了个大红脸 。
那掌柜的赶忙作揖给二人道歉。
“哎呀对不住了老爷子，您不知道这最近从其它地方来了不少灾民，日日都有...哎，是在下眼拙了。”
“哼，算了，你这态度照刚才那家店那小伙计的态度啊，已经算是好的了。”
那掌柜的再三道歉又给二人倒了茶，态度不可谓不好。
“老爷子，您说说吧，您和您这小孙女是想做什么生意？”
苏老爷子朝着苏薏那边带看了一眼。
小丫头立马拿出手里的小灯笼来。
“掌柜的，我看咱们店里都是大灯笼，您想没想过卖这种小的灯笼。”
“您看看小巧玲珑的多好看，上面还画了小动物，还有花多好看呀，快过年了。
要是哪家的小少爷小小姐看了指不定多喜欢呢，您说是不是。”
“哦？这灯笼是你们做的不成？”
那掌柜的早就注意到了有人提着这种小灯笼，也确实精致。
“对呀，这灯笼都是我们做的。”
这灯笼其实也简单，有生意头脑的可能已经开始做了，不过老苏家毕竟是第一家，早就轻车熟路了。
那灯笼上的图案又讨喜，一直卖的都还不错。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么精致的灯笼竟然是老爷子家里做出来的，不知您二位想怎么做这生意？”
“大叔，这灯笼也就能卖到过年，我们这做着也辛苦！
平日在外面是卖十二文一个，给您的话就十文好了！要是您买得多，每五十个再送您一个。”
苏老爷子在一旁喝了一口茶 ，看似淡定，却早在心里把十个手指头脚指头掰了个遍。
一个赚两文，十个是二十文，五十个送一个，嘶，到底多少文？？？
那掌柜的打量着灯笼，确实做的很精致。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爷孙俩心直接凉了半截！
县城也就这两家大杂货店了，要是这家不成，那就只能去其它小杂货店继续问了。
“这灯可不止能卖到过年，十五的灯会，那时候才是卖灯的时候。”
灯会？
爷孙俩面面相觑，苏老爷子一拍脑瓜们，可不是咋的。
他可真是老糊涂了，往年他们也不做买卖更不到县城来，那灯会更是和他们没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注意过啊。
苏薏也反应了过来，看来他们这银子还能再多赚几日。
“那大叔，这灯您留吗？您要是留我们每日给您送过来，只要卖了您就有银子赚肯定不能亏的。
要是到时候卖不完，剩下的还可以给您退掉。”
苏二丫不是随便说的，店里每日卖多少他们就送多少！
到最后就算剩，肯定也剩不下几个！
这生意要是谈成了，他们可是又多了一笔收入呢，
“哈哈哈，小姑娘！不错，是个做生意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是个做生意的，铺子里也卖红纸蜡烛，这小灯笼的成本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估计这爷孙俩一个灯笼能赚个三文钱左右。
“真的？那太好了，明日我们就给您送货！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苏薏一看到大把大把的铜钱，眼睛都亮了。
“行的，明日我叫人准备一份文书，到时把这具体怎么个合作法写上，苏老爷子来按个手印，咱们这事就算成了。”
苏老爷子连连点头，他这辈子看人准，这掌柜的一看就是个好的。
三个人又坐下聊了会灯笼的事。
那掌柜的也是个聪明的，他虽然没往下压价却提提出了个要求，这图案他之后要是有要求，得按照他的要求来。
当然了，太复杂的肯定不成。
“贺兄弟，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俺亲自来给您送五十个灯笼您先买买看。”
才半个时辰啊，苏老爷子竟然管人叫起了兄弟，苏薏偷偷捂着嘴笑。
“奥，对了，二位刚才说街角那家的伙计怎么？竟然狗眼看人低？”
一提到那小伙计，苏老爷子就一肚子的气。
捡着重要的给贺掌柜学了起来。
“您说俺们这可是乡下的，衣裳也破旧，可俺们不偷不抢的是不是？
那咋的？县城里的那鞋底子让人舔过？就不脏？俺们这就脏了？”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
“爷，您别生气了，那小伙计没捞着咱们家这买卖指不定多后悔呢。
咱们和贺掌柜有缘分，那家的掌柜也是眼瞎的，招的什么伙计，哼，他家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差。”
苏老爷子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贺兄弟啊，你心眼好！哪怕看俺们爷俩这样也没赶走，还想着给俺们铜板！你是个好人。”
贺三通尴尬的笑了笑，他只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
要是让这爷孙俩知道他就是那瞎了眼的掌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合作了。
送走了爷孙俩，贺三通面沉如水，做他们这行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另外一家店的伙计如此嚣张。
“四毛，去！告诉孙锁，明日不用来了，工资立马给他结了！
他要是不明白，你就告诉他，咱们店用不起他这个瞧不起百姓的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