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熄灭的光

等林越骑车回到生活区，已经是九点多钟了。

冒着雨这么一来一回，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林越的衣服也几乎全被雨水给浸透了。

回到生活区，林越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好不容易才买到烤红薯。

感受到红薯还带着余温，林越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一路上的辛苦在这一刻也清减了不少。

将自行车锁好后，林越一边往公寓大门走去，一边掏出手机准备给赵雪发信息。

生活区设置的自行车停靠点在公寓楼后边，大门处的路灯已经坏了许久，所以这会儿外面漆黑一片。

林越正准备从后门进到大厅内时，隐约听到了从楼道处传来谈话声，隔着门板听的还算真切。

“拿着，给你买的。”说话的是个男的，语气很是轻柔，林越隐隐觉得在哪儿听过，但不是很熟。

正当林越打算推门而入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林越停下了脚步。

语气娇俏，带着询问的意味，但能听出并无太多兴师问罪的意思。

“确定是给我，不是给孟小丽的？”

赵雪！

只是瞬间，林越便听出说话的人是赵雪！

“不是给你说了嘛，我对她早没想法了，咱们可是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北街的，你可别忘了…”见赵雪提起孟小丽，那男的赶紧解释道，顺便转移了话题。

此时林越仍没想起跟赵雪说话那男的是谁，但他能确定绝对不会是王涛！

“哼！那就看本姑娘的心情了…”赵雪的轻哼了一声。

只是这种语调明显不是拒绝的意思，仍旧站在门外淋雨的林越再熟悉不过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之后那男的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赵雪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商量好碰面时间后，便就此分开了，完全没注意到仅一门之隔的外边还有另外的人。

此时门外的雨势渐大，仍旧站在雨里的林越却是未曾感觉到一般，突如其来的巧合令他陷入了茫然。

直到察觉到手里烤红薯的温度正逐渐流失，林越这才步态僵硬的挪步到屋檐下。

此刻林越脑海中一片混乱。

像是有人往他脑袋硬塞进去了一台留声机，不停的在脑袋重复着刚才门后的对话，声音震耳欲聋。

“不会的！应该不是她…”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缘故，林越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手指僵硬的在键盘上按动后，给赵雪发去了一条信息。

“小雪，明天有空么，咱们一起去北街？”

屏幕上显示着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退出界面后是一张赵雪照片做的壁纸。

林越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壁纸上那张俏丽的笑脸愣愣出神。

没过一会儿手机自动息屏，林越又马上将其摁亮。

一直不断重复。

直到过去了快半个小时，满是从林越发梢滴落雨水的手机屏幕上才弹出收到新信息的提示。

是赵雪的回信。

只是在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林越呆滞的脸上不受控制的有了些许波动，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点开。

在之前等待的过程中，林越的脑海中闪现过赵雪回信内容无数种可能，且每一种可能他似乎都已做了好提前应对准备。

然而此时真正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刻，不知怎么的，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越还是犹豫了。

正是这一丝犹豫暴露出了他对自己在赵雪心中地位的不自信，以及对某种或许存在的可能难以抑制的恐惧。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越似是有了决断，颤抖的手指终于是点开了属于赵雪的那条未读短信。

终于，在看清短信内容的那一刻，林越握住手机的手停止了颤抖，脸上的不安也渐渐的转变成了轻松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满是苦涩…

“明天有事，等下周末再说吧…”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周围漆黑一片，林越静静的站在那里，手中拿着的烤红薯经历了初冬夜晚寒风和雨水的冲刷 ，在这一刻也终于失去了原有的温热。

正如林越心中那炽热的光芒，逐渐微弱……

过了许久。

林越缓缓抬起了手臂，看着那颗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烤红薯，没有将其扔掉，而是拆开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装，大口大口的吃着。

凉透了的烤红薯已经不再像刚出炉时那般香甜，吃在嘴里带着一丝丝的咸意…

等林越回到宿舍已经是半夜了。

躺在铺上的林越迟迟没能睡去，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到了天明。

兴许是心底还存着最后一丝念想。

顾不得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林越一大早的就出了门，在生活区门口的一家面馆寻了个能看到进出生活区大门的隐蔽位置。

冬日的清晨微微有些寒冷。

恰逢周末，所以早上能起来吃早饭的人并不多。

早餐店老板瞧见点了碗面条的林越迟迟不动筷，不禁有些疑惑。

“小伙子，再不吃面可就坨了。”

“没事，等个人…”

昨晚淋了一场雨受了凉，再加上一夜没睡，林越这会儿哪里吃得下。

早餐店老板似乎也瞧出了林越的状态有些不对，但也不好多问，反正这会儿用餐的人也不多，老板便没催促。

一直到八点多钟，一道有些熟悉的面孔从早餐店外面经过引起了林越的注意。

林越回忆了好久，才想起那人是方华旁边线上的储备，好像是叫肖然。

看得出来，这家伙在穿着打扮花了不少的心思。

一身深蓝色棉衣搭配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擦的干干净净的板鞋，头发也是细致梳理过的偏分头，在配上金丝眼镜下的俊秀容颜，确实是十足的大帅哥一枚。

穿着搭配也很是符合当下小姑娘们的审美。

起初林越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并未在意。

“老板，一笼小笼包，两个烧麦，两杯豆浆，一杯不加糖…”

直到肖然走到旁边的卖包子的早餐店，开口向老板要了两份早餐打包带走，林越听到那略显耳熟的嗓音时，这才反应过来。

这声音与昨晚林越在公寓后门听到的那个声音如出一辙！

仅凭声音或许林越还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但肖然所准备的两份早餐却是印证林越心中的猜测。

两个烧麦外加一杯不加糖的豆浆。

之前的两个月，这样的早餐林越替赵雪准备过无数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心看着老板打包早点，肖然并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的林越。

拎着装好的早点，肖然带着愉悦的心情步伐轻快的走出了生活区，往约定好碰面的公交站那边去了。

望着肖然离去的背影，坐在面馆里的林越并未着急跟上。

他还在等…

等一个他希望不会出现的人…

然而肖然刚走没多久，一道身着米色羊绒大衣，头戴针织帽的俏丽身影就出现在了林越的视线当中。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林越有些失神，心中那道微弱的光芒犹如风中残烛一般，忽明忽暗。

步入社会后的赵雪，穿着打扮跟以往已经有明显的区别，不似从前那般简单的娇俏可爱，而是更倾向于成熟时尚的风格。

不得不说，赵雪的容貌身段本就不差，再加上细心的打扮修饰之后，更显青春靓丽，明艳动人。

直到这一刻，林越的心中仍存有一丝的幻想，他想着赵雪或许只是恰好出现在这里而已。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赵雪前行的方向与肖然方才离去的方向一致，正往生活区大门走去她，还不忘拿出包里小镜子检查一下妆容。

赵雪的这么用心的打扮明显不是为了下楼来吃早餐的，她甚至没空往旁边多看一眼，就这么直直的走出了生活区的大门。

面馆内，林越从兜里掏出10块钱放在桌上，拖着灌铅一般沉重的双腿朝着生活区的大门走去。

等林越拖着沉重的脚步刚走出大门，远远的便瞧见了公交站那边相谈甚欢的两人。

不出所料，肖然准备的两份早餐，其中之一正是为赵雪准备的。

林越看向他们时，肖然正把那杯不加糖的豆浆插好吸管递给赵雪，后者也是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之后肖然又是很体贴的接过了赵雪手里拎着的手提包，甚至还贴心的帮赵雪拨弄了一下头上有些戴歪的针织帽，动作略显暧昧。

从两人的相处模式不难看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私下的单独见面了。

静静的站在远处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林越，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眼神有些空洞。

没一会儿，去往北街的公交车驶入站台，两人相继上了车。

就在两人上车时，站在大门旁边的林越也已转过身去。

这一刻，林越心中那道微弱的光芒犹如耗尽了灯油一般，彻底熄灭。

当客车经过生活区大门时，坐在窗边的赵雪似乎有了感应一般，转头看向了生活区大门那边。

初冬冰冷的寒风里，似乎有一道略显熟悉背影转瞬即逝……

“怎么了？”

耳边传来的温柔声音令赵雪回过神来，坐在身旁肖然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转回头来的赵雪眼中没有肖然那帅气的脸庞，只有些许的茫然。

先前那一刻，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给弄丢了，只是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来。

“没事…”短暂的愣神后，回过神来的赵雪回以一个同样温柔的笑脸。

林越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生活区大门走回宿舍的。

被冬夜冰凉的雨水一浸，再加上一夜没睡，早上出门完全是凭借着心底仅存的那点儿念想。

此刻心灰意冷的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就像是挂满了沙袋一样沉重，脑子里也跟进了掺着钉子的浆糊似的，乱作一团，又胀又痛。

倒在铺上之后便没了知觉。

方华是第一个发现林越异常的。

中午时分，没有加班的方华清洗完衣服正准备叫上林越一起下楼去吃午饭。

走到铺前便瞧见了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牙齿只打颤的林越。

方华喊了两声，仍是不见林越有醒转的迹象，伸手往林越额头一探，跟砖窑里烧红的砖块一样烫手。

“遭了！是发高烧了！”

昨晚林越半夜才回来方华是知道的，也隐约感觉到了林越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不过那会儿宿舍里的几个室友都睡下了，他也没怎么在意。

况且林越一大早的就出了门，他也根本没来得及多问。

瞧见林越这会儿神志不清的模样，明显是病的不轻，其余几个室友都出门了，方华不敢耽搁，拿上一件外套给林越披上后就背着他下了楼。

直奔设立在生活区的诊所。

所幸经坐诊的大夫检查后，得知只是个普通的感冒发烧，问题不大。

大夫让方华将林越背进里边隔间的病床上，给开了两瓶吊针的药。

病床上，挂着吊针的林越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嘴里时断时续的嘟囔着。

隐约能听到赵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