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剑门弟子打劫为生
齐规想笑,他也没忍。
他笑了半天,最后一边笑一边说:“这不怪你,谁让齐少说锦衣夜行才有出人意料之效。他那一百个盟友,我知道的就只有二十来个。五分之一的概率,难免有时候会对上自己人。”
“其实你不用在意这些,排位之争,到了最后还是各自为敌,结盟只是暂时的。”
齐规笑着看向徐还陆,眼里带了几分探究:“倒是你,天工府徐辽虽然只是个武力不济的炼器师,但是他炼器的水准十分高超,在这一届折桂会的炼器师中更是算得上一流。跟他对上的参赛者都说他法器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你和他修为相仿,是怎么坑了他一把的?”
徐还陆顿了一下,试探地道:“可能因为他……比较爱给对手说话的时间?”
齐规似笑非笑:“行。走吧,遇上了就带你一起去青铜古城吧。齐少无缘无故对你这般看顾,倒是令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徐还陆问:“故人?”
齐规游在前方,飘飘大袖,懒散闲适,他的话语传来,带着笑:“对啊。一来就跟齐少对赌,赌赢了就让齐少请他吃饭。结果他输了,齐少大度,也请他吃了饭。后来齐少忙前忙后的带上那个病秧子四处寻医问药,想要助他突破破道境。说实在话,要不是齐少就比那小孩大四岁,我还以为他偷偷背着我们生了儿子。”
徐还陆瞬间意识到了他说的是谁,他思索片刻,跟上了齐规:“那小孩叫什么?应旧客么?”
齐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果然认识。”
徐还陆摸不清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倒是了然齐规前面那一段话其实是试探。
徐还陆不吝于承认,反正这是一查便知的事情:“对,他是我师弟,自幼与我一同长大。”
他又道:“道友和我师弟熟悉么?我在找他。”
齐规想了想,露出一个有些牙疼的表情,说:“不太熟悉。经常是跟齐少一块出现的,没单独见过——就是你师弟是真聋还是假聋啊?困扰我太久了,一说到你师弟不爱听的话题,他就在那里装聋作哑,表示自己没看唇语听不见。”
徐还陆想起应旧客那能听见心声的特异之处,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他确实患有耳疾。”
他回答的很巧妙,确实患有耳疾,但是没说听不听的见。
应旧客何止听得见,他要是想,人类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不过对于应旧客为何能听闻心声,徐还陆有些揣测,但是也摸不清真正的原由。
应旧客是最后一条时间线才出现的,李三瑜特地令身为旧天之灵的徐还陆捡来的小孩,她甚至亲自给徐还陆和应旧客缔结因果。
就跟余山水一样。
在以往东荒的时间线之中,根本没有余山水这个人物。
直至穷途末路,修道尽烧光了时间,用不受天道所控制的异世之人,将了天道一军。
余山水身为新天柱的主人,天道无法越过他来操控新天柱,而天道也没有办法轻易地去操控一个不在大道五行之中的灵魂。
于是整座东极天下的自由,便自东君始。
可东君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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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路徐还陆选择跟在了齐规身边。
徐还陆不习惯跟着陌生之人,但是齐规不让他走,用他的话说便是:“你要是一不小心转头就出局了,那齐少的钱不就白花了吗?赔本的买卖可不能干啊。你这修为,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行了。我虽不如齐少,但是保你进前三百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齐规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徐还陆聊着天,徐还陆甚至觉得对方不是来比赛的,而是宝马轻裘,出门踏青的。齐规话还没说完,忽而身形一顿,徐还陆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住:“怎么了?”
齐规咬牙切齿:“好吧,我承认我刚才在吹牛。现在不说保你进前三百了……我进前三百都费劲……”
徐还陆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然后猛地缩了回去。
他们身前不远处。
弱水之中水光潋滟。
阿难正好从一处珊瑚转角之中出来,与齐规狭路相逢。
齐规硬是提起了笑容,对阿难拱手道:“好巧啊,剑主。”
阿难平淡地目光打量过他,又看了眼躲在齐规身后的徐还陆,淡淡说道:“齐规……徐还陆。”
齐规本来想说话的,闻言忽而一顿,转头阴森森地看向徐还陆:“阿难剑主怎么会认识你?”
徐还陆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也许因为……我侥幸胜过的南柯殿下是阿难剑主的好友。”
他抬眼,正好对上了阿难的眼睛。
阿难静静地看着他,眸色深邃,没有揭穿他的谎言。
齐规听见他的话,立马把他推了出来,义正言辞地道:“剑主,就是这小子招惹的南柯殿下,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您定要明察秋毫啊! ”
徐还陆:“……”
徐还陆:“齐道友,你刚才还说要替齐少保我。”
齐规:“齐少的事是齐少的事,在下怎能越俎代庖!徐道友保重!剑主,告辞!”
说罢他手上用力,毫不犹豫地把徐还陆推了出去,转身就跑,毫不犹豫,声音越来越远:“徐道友,你挺住,我这就去找齐少来救你!你一定要挺住啊——”
徐还陆站在原地,与阿难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阿难只是站在那,就像一座无可匹敌的高山。
威势赫赫,深沉而又迫人。
徐还陆想了一百个从阿难手下逃脱的方法,每一个法子的成功率都低到可怜。
他连齐规都无法正面相抗衡,何况是齐规见到就跑的阿难剑主呢?
尔见高山巍峨,攀援无门,望之生畏。
但是世上诸事,不过是一句话。
但行前路,莫问前程。
徐还陆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了长思剑上。
阿难深邃极了目光好似藏了另一片瑶海,她说:
“借过。”
“啊……?”徐还陆动作飞快,从善如流地让了一步,“您请。”
阿难持剑,与他擦身而过。
徐还陆的视线不由地落到了阿难手中的剑上。
他无端的想起了一个扎着辫子名叫絮儿的小姑娘。
与阿难剑主,判若两人。
阿难一走。
徐还陆一转身,就看见齐规不知何处又回到原地,倚着珊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这小子不是跑了吗?
徐还陆微微挑眉:“齐道友这是?”
齐规立马正色道:“我方才遍寻齐少,不见踪影,担忧徐道友安危,故而毅然决然选择回来援救!没想到阿难剑主心慈,竟然不淘汰你我,果然是人如其貌,冰心玉魂啊!”
徐还陆:“是吗……”
齐规混不吝地掠过了这一茬,笑道:“倒是你小子面对阿难剑主临危不惧,还想拔剑回击,真是无知者无畏。”
徐还陆没应答。
齐规也不在意,道:“说起来齐少还曾请阿难结盟,可惜了,阿难剑主悍然拒绝了。算了,快走吧,宁愿绕路也要离阿难剑主远一些。”
“哦?”
“你以为我方才怕的是阿难剑主?”齐规哼着气问。
徐还陆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齐规。
眼里的意思却很明确:难道不是么?
齐规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因为阿难目标太大,定有很多人想要提前联合起来淘汰阿难剑主啊!只要一打起来,动静传了出去,那些围剿阿难剑主的人难道会好心肠地顺手放过你我?以一敌众这件事能者多劳,阿难去做就好了,我们还是赶紧找路进入青铜古城搜集净水丹,多苟活几日。”
徐还陆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剑门弟子都跟你……一样吗?”
明明实力强大,遇事却掉头就跑,总想着能苟就苟。
齐规大言不惭:“我辈剑门弟子,自然是如我一般,英俊潇洒,审时度势,一剑霜寒十四州!”
徐还陆:“……”
很好。
折桂会开幕式精彩绝伦的剑舞塑造的高大上的剑门形象,彻底地在齐规大言不惭的话语之中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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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于弱水之中东躲西藏。
主要指的是齐规。
徐还陆叹为观止,齐规这逃命躲藏的技术之高超,真是偷鸡摸狗的一个好苗子。
徐还陆甚至都怀疑一开始齐规逼出他行踪的那一剑是他记忆的错觉了。
齐规狗狗祟祟地从珊瑚后探出头:“那群人走了,妈的,追阿难就追阿难,殃及池鱼做什么?”
徐还陆:“齐道友,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已经绕青铜古城走了好几圈了,怎么就是不进去……”
齐规回头一笑:“知道啊,我故意的。”
徐还陆沉默了,他幽幽道:“是吗?我还以为是齐道友迷路了。”
齐规见没有了人,便站直了身子,笑道:“怎么可能?”
徐还陆道:“为何如此?”
齐规耸了耸肩:“齐少的主意。”
徐还陆:“嗯?”
齐规道:“小朋友要学会利用规则啊。规则说,要在青铜古城之中存活下去,那么在最后一天再进入青铜古城不就好了。”
徐还陆无奈地指出:“但是我们需要净水丹,而净水丹只在青铜古城。没有净水丹,我们今天都活不过去。”
齐规摆了摆手:“所以我走这几圈是为了踩点啊。进去了找净水丹还要时间——哪里有守株待兔来的快!”
“啊?”
齐规笑道:“走!哥带你打劫去!包围那群小羔羊!”
“不是……哥。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包围他们?”
齐规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齐少结盟一百个人是做什么?”
还没等徐还陆回答,齐规便迫不及待地宣布答案:“当然是为了打劫!”
好好好。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剑门弟子打劫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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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字数的番外(影响正文观感建议直接点下一章,求听劝!)
番外11:吴缘,无缘?
吴缘少年时也曾疑惑过,自己身为中州吴家之主的爹,为何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吴家主便笑着摸了摸吴缘的头,说:“吴缘之意,意为无怨,不争。爹是个性太强盛之人,自小便与人争胜,为了我自己,为了家主之位,也为了吴家。我现在回想我过往的很多事情,其实都做得太极端了,不给他人留活路,也没有给我自己留退路。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也太纷杂,甚至波及到了你的母亲,最后导致你母亲生你之后体衰早亡……人好像总是失去后才会开始后悔,我那个时候便后悔了,但是愧疚是世上最无力的情感。我抱着你,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这是我对你的期许,也是对我自己的告诫。”
“人心至欲,过而不及。强求难得,但强求伤己。爹希望你不去争事外之缘,也不要去怨己怨他。”吴家主含笑道,“惟愿吾儿鲁且愚,无病无灾到公卿。”
但是吴家主忘了。
人除了失去之后会后悔,也会在时光流逝之下,渐渐地遗忘了教训。
他是吴家的掌舵之人。
他这一生有太多太多的忧虑的事情要去思索。
他遗忘了来时的道路。
在吴家主扇了心爱的儿子一巴掌的时候。
他早就忘了,他给儿子取名吴缘,是为了告诫自身。
他只觉得吴缘太过天真,不明白大世之争,不进则退。
他只觉吴缘当着满堂长老的面,挑战了他身为家主的权威。
吴家主有多爱吴缘,就有多看中吴家。
于是当吴缘和吴家被称斤称量放上天平之时。
爱便成为了最容易舍弃的东西。
人很多时候,并不能保证自己所行之道一直都是正确的。
我们总是在反复的修正折返,甚至止步不前。
我们总希望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一条路,才能称之为正确的道途?
吴缘也不知道。
他玲珑心肠,他知道父亲的责任和他的纠结,他也知道父亲必然会再次后悔。
但是他更知道,世上万物两面,没有绝对的错与对。
对于那个无辜的被选中的吴家族人而言,吴家主的决定对他是灭顶之灾。
但是对于吴家而言,万事趋利,这只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缘更知道。
世上所有想要长久的买卖,都必须拥有相应的准则和底线。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否则将滑落至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更多的,吴缘想的只是。
人心非石,难作其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