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故人
车内的黎星心中一震,确实是很久没有见面了,但他绝对无法忘记这个人,这个声音。
是谢筇竹啊!
他怎么来盛京了?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他怎么没死在边境!
……
淡淡的月辉,透过云层散落下来。
洒下一片月影。
今夜月圆,风却微凉。
“你怎么来了。”裴云疏并没有下车,也没有动弹,只是淡淡问道。
他的声音随凉风透过帘子,显得格外冷淡。
谢筇竹也不恼,只是含笑幽幽道:“皇后寿辰,我自然是来此庆贺的呀。”
“只是赶上了前殿的大朝贺,没能赶上栖梧宫的小朝贺,真是可惜。”
虽是说着可惜,但他可没有一丁点真的为之可惜的样子。
说话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咳!咳咳咳!……”
可能是风冷,又是在冷风里吹了许久,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但并没有真的咳嗽出来,反而是闷着咳,可见是身子是真的不大好了。
肩膀一抖一抖的,有些消瘦的肩膀震及胸腔,冷风撩起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似个极其可怜虚弱的病美人,叫人看上一眼便会忍不住心疼。
可惜,他面对的这两人,谁都没有心思想着去瞧他一眼。
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半捂着胸口,他脸色苍白又脆弱。
“表哥见笑了,弟弟的身子,有今日没明日的,见一面便少一面。”
这话,他说得颇为伤感。
“如今,也不肯出来一见吗?”他轻轻道,绿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半掩住眼底的些许神色。
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叹气,与感慨。
却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见的,哪里是裴云疏,分明是黎星。
谢筇竹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强势又狂妄的作派,难得有这样示弱之时。
这副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但即便是真的,黎星也不想见他。
从前的憎恨与厌恶,黎星都不想与他计较了,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纠葛。
他如今只想,和裴云疏过着安稳平静的日子。
对于这个人,不仅黎星不想见他,裴云疏也不是愿意见他的。
因此,他并没有其他任何表示与关心,只是道:“你太偏激,执着,凡事都想顺自己的心意胡为,可这世间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心愁则病多,心静则空明。”
他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在谢筇竹听来,却觉得讽刺。
“我偏激、胡为?”
谢筇竹顿了顿,他低低地笑了,眉目间的碧色亮光随即隐隐没入暗色,如同墨染湖水,墨色扩散开来。
“在你面前,我永远像个二流货色,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
“真令人讨厌啊。”他的声音微暗哑。
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说无益。
方才那一句,已经是念在他母亲的情分上,如今,再无可说。
裴云疏并不想再过多与他废话,正吩咐手下驱车离去,却被谢筇竹让人拦了下来。
“别急啊表哥,叙叙旧吧?”他缓缓道。
这个死缠烂打的无赖性子,这么多年了,始终是没变。
并且最后几个字他说得颇有暧昧之意,显然是不怀好意。
“你要如何?”裴云疏的语气有些微冷。
他一不开心,谢筇竹就开心了。
谢筇竹一挑眉,心情颇好,他玩味道:“生气了?”
“真是心急。”微微侧首,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似在不满对方的情绪只有这点,因此他格外挑衅。
他上前走了两步,离马车更近了些,低声道:“这样好的日子,我自然是来祝贺的。”
“庆贺你们,康泰无虞,长乐未央。”
哪怕他口中说着这样看似平静的话,但对他有着一定了解的人却能听得出他话中的恶意满满与不怀好意。
“走。”
“阻拦者,杀无赦。”
裴云疏连面都没露,清冷的声音从车帘里穿出来。
在答应过母亲多让着点谢筇竹的的承诺上,早已仁至义尽,他自问无愧,不必再留情。
空气中弥漫着冷冷的杀意,隐藏在暗处的气息隐隐显露,似乎肃杀的战斗,在下一刻便要一触即发。
“呵。”一声轻笑打破这一切。
谢筇竹随意散漫的挥退自己的手下,他举起手来,慵懒着,一步步缓缓退却了好几步。
他虽然在退,但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是不紧不慢地拍手道:“佩服啊佩服,不愧是裴少家主,在东华门也敢动手。”
“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退至一旁了,没办法,我可不敢,——谋逆啊。”
他笑着说,尤其是谋逆两个字,在舌上尖拉长了了半圈,幽幽道。
马车蹄清脆的踩踏在地砖上,车轮一圈圈绕动,缓缓向宫门外走去。
谢筇竹站在后面,也不动弹,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着。
他眼眸中的幽幽光点,一眨不眨,在这夜色中,恍若鬼火摇曳,犹如幽灵索命。
……
“留步!”
就在马蹄即将踏出东华门的那一刻,身后的呼喊声响起。
是陛下身边的黄公公。
他此刻额头上尽是薄汗,气喘吁吁,显然是疾步赶来。
“裴少家主且慢,陛下有请。”
黎星看向裴云疏,以目光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云疏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了解。
他伸手掀开帘子:“黄公公,陛下可有说是何事?”
黄公公上前一步,将腰弯得更低些,恭敬道:“奴才守在勤政殿外,对里头的事并不清楚,只是裴家主已经在里头了。”
他低声道:“似乎……似乎是商议要事。”
黄公公就透露了这样一句,但已经可展露出很多意思了。
皇后寿辰,按理来说,陛下是不处理政务的。
裴家主常年居于幽都,无事不出的。
究竟有什么要事,会深夜传召裴家主进宫呢?
莫非,裴氏有什么变故?
“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裴云疏这样对黎星说。
低声安抚了两句,交待他回去早些安寝。
他下了车,期间停顿一下,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慢悠悠走上前来的谢筇竹。
见他朝自己看过来,谢筇竹摊开双手,微微一笑,道:“我今晚可没做什么,也没想做什么,表哥尽可放心。”
裴云疏越过他,向宫内走去,淡淡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