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案2复活下金蛋的鸭1
三月底来，天晴朗。
陈植之干完了一大早的清洁工作，摊开手伸懒腰，觉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而后他脖子后面就来了一只手，摊开，对他说：“你欠我一百两银子啊。”
“啥？”陈植之跳转过来大惊失色：“我怎么就欠你一百两银子了啊？儿媳？”
“怎么就不欠了？”白焆头一摆，理直气壮！
这传说中培养了三个悍匪女儿的白老爷，不光教女儿识字练武，还教女儿算账。
白家教的计账非常专业。
钱拿进来了，就入库，入库后再出库，要写明原因，挂账人。
如此一来，一百六十两办案收入，张员外给了白焆，在收到的瞬间就入库了。事后再出库，拿了一百两去迦南寺给樱桃做法事，挂账人是陈植之，事由是他做法事。
所以，懂了吧，
“公公，咱们一家人就不算你利息了。”白焆在这天早餐后对陈植之说。
陈植之吃着昨晚没吃完的冷饭拌咸菜的早餐，已经失去的回答的力量，只能叹气。
又一块吃了一会早餐，陈植之收碗之时，白焆忽然想到明天就是四月初一，要给陈植之新家用了，边是从口袋里摸出钱来边是问陈植之：
“今天要给你日用了，就是我昨晚清了账，算上菜钱日用，上个月的日用应该还有十个钱剩余才对啊？公公。”
“儿媳啊，你就可怜可怜你公公吧？”
陈植之边说，边是给白焆看他衣服上破了洞的口袋讲：“衣服破了，钱掉了。”
“我妈不是给你做了新衣裳吗？”白焆问。
陈植之认真起来，讲：“新衣裳只能抓女妖的时候穿嘛。”
这下换白焆不乐意说话了，这人怎么想的？抓女妖美男就成，上回那肚子开了的小娘子可看都没看你一眼。
但想到此，白焆不禁问陈植之：“你抓妖不需要用道具的吗？”
“怎么不需要，有些常用的雄黄，十三香，经常要补货的唉。”陈植之说着话，狡猾了一把就是讲：“好儿媳，公公也是要零花钱的。”
“好公公，你要什么我上街跟你一块买就是了，好男人手上不留钱，有了钱世上没一个好男人。”
“这话谁跟你说的？”
“赵引弟。”
是她妈，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恐怖的人。
只是四月刚开始就下雨，就这么又迟了几天。
到了四月初六，天气终于变好。二人一大早便出了门去赶集。
下了好久的雨，今天头一次天晴，集上很是热闹，陈植之路过了好几家做衣裳的铺子，到了街口一家觉得价格便宜，衣裳看着也朴素，拉住自家儿媳说：“儿媳啊，我看这家衣服做不错，就这家吧。”
“你说啥呢？做衣服？”白焆一脸天真灿烂。
陈植之当即不好了，问：“咱们今天赶集不是来给我做新衣服的吗？”
“你要新衣服，我写信回家让我妈做给你，”白焆讲：“就说你衣服都破了，日常在家走路露着腚，恶心死了，还有痔疮，不合礼数。要不要给你做衣服，让她看着办。”
陈植之……
忍住，她今天出门带着剑呢，刚才走路应该是心情好，还仓卡仓卡的。
“你又不是没钱，为何这样对我啊？”陈植之问。
白焆狠狠白他一眼，说：“我的钱不是你的钱吗？”
“是吗？”陈植之惊喜问。
“不是。”白焆仓卡了一下，接着说：“我白家人，两样东西外人绝对碰不得？”
“啥？”
“钱和房子。”
果然不是贞操和名节，陈植之摇了摇头安慰了想多了的自己一把，随后问：“那你写信给你妈，要她花钱？”
“我不跟她分家了吗？”白焆说着，恶狠狠地一点头，道：“能抠一点是一点，回头你跟我回家，记得穿破一些，露着腚。让她可怜你，给你多做点衣服鞋子。”
“儿媳这样不太好吧？”
“公公，咱俩谁跟谁？”
谁跟谁啊？
陈植之抠了抠头，心里才说“我们并没有很熟啊？”就想到这些日来，两人住一块，还真跟一家人一样了。心里怀了事情，陈植之好一会光走路不说话，也没看路，忽然听到白焆问他：“公公，你抓妖除了雄黄，十三香？咦十三香？”
“就卤肉那个。”陈植之说。
白焆皱了下脸，暂时忽略了这个，接着问：“就不用其他的东西了吗？”
“当然要用，甚至如果能找到多多益善啊。”陈植之随口答道，下一秒清醒过来，果然见白焆已经抱着剑跳到了他的面前，仓卡一下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这都是哪来的恶霸啊？
“上回书说到白家老爷大战十里八乡正义之士，杀到力竭之时，啊呀呀呀呀，黑风中杀来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陈植之常去的杂货铺在静安集集上有名的五文钱吃饱饭堂后面，从静安集上过去，最近一条路就是横穿过“五文钱吃饱”。
他带着白焆，从“五文钱吃饱”穿过时，正当饭点，店子里常驻的说书人正在给吃饭的人讲近些年集上最热门的书——《恶霸白老爷大战五百乡民》。
前头，陈植之不爱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左耳穿右耳，一字不留心，今天他头回出街身边还跟着人，就用了一点心，经过时放慢脚步，听到说书人接着说：
“轰隆隆隆！一阵雷鸣，乡民就道：这青天白日怎么会有打雷声，再定睛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有食客附和。
说书人讲：“原来是那白家的流星锤大奶奶杀到！！那电闪雷鸣原来是两个五百斤的大铁锤摩擦出的啊！”
哎……
不想听了。
离开之际，陈植之问白焆：“你姐姐的武器真的是流星锤？”
“其实是两把单独的锤子，中间是没有锁链连接的。”
讲到这里，白焆严肃说：“她自己给那两个锤子取名叫流星，这才成了流星锤。实际上其实是更类似于圆形狼牙棒一样的东西。”
不该问的。
陈植之又叹了口气，出了饭铺，是个小巷子，巷子尽头是供饭铺的食客上厕所的一条沟，沟边上一个小门进去，味道特别不好的一个小院子就是牛阿婆的杂货铺了。
说是杂货铺……
“你确定这不是单纯的捡垃圾阿婆？”白焆捂着鼻子问陈植之。
陈植之摇摇头，笑着讲：“儿媳，你太以貌取人了，牛阿婆……”
“你这瓶水还喝吗？”忽然有人过来问，是佝偻着背小小一团好像另一个物种生物一样的阿婆。
“哪瓶水？”陈植之问。
阿婆指白焆手里，方才在集上买的竹筒甘蔗汁。
“还有一点。”白焆说。
阿婆讲：“你快点喝了。”
白焆仰头喝完，手里竹筒递给阿婆，阿婆顺势拿过去，在身后的垃圾里翻找一番，找出一个大袋子，扯开里头全是用过的竹筒，熟练地在身边的水桶，把竹筒洗一下，丢进去，再打包塞回原处。
那个竹筒白焆原本是想带回家装水喝的，瞬间给人拿走，她再看向陈植之，道：“她真的不是一个捡垃圾阿婆？”
陈植之说：“她不……”
白焆杏眼含笑，手里利刃放光。
“她是。”
陈植之说，随后柔声问前方忙活着分拣垃圾的阿婆：“牛奶奶，今次有什么新货啊？”
“哎呀，你来太及时，好东西给你。”牛阿婆说话站起来，颤颤巍巍走到一堆垃圾边，手塞进去抓东西。
陈植之惊喜道：“真的？”
阿婆说：“真的。”随后转身将一条油光水滑还掉粉的抹布递给了他。
白焆啧啧一番，捂嘴道：“公公你脏了。”
“我早就脏了，我为什么要有儿子，为什么要有儿媳，我后悔啊。”陈植之落下泪来，却一边把抹布收起来一边问阿婆：“这东西哪来的？”
“西墙下的吴阿婆灶边的擦灶布。”牛阿婆讲。
“怎么个说法？”陈植之问。
阿婆说：“吴阿婆自己没孩子，捡了个没脚的傻孩子，给做了六十三年的饭，孩子先死，阿婆后死。”
“哦。”陈植之点点头，笑起来说：“那这东西果然是不错。”
白焆不懂，见牛阿婆说完又去翻垃圾，问陈植之：“怎么个说法？”
“我前头说过令妖魔鬼怪留念人间的其实是念头，你还记得吗？”陈植之道。
白焆说：“当然记得，我识字的。”
“你识字我当然知道。”讲到这里，陈植之不由悲从中来，顺口就说：“老大流星锤，老二夺命剑，老三火云鞭。”
“不不不，”没想这个地方白焆居然还能有话说，订正道：“我三妹灿灿其实后面改练霸王刀了，一刀一个瓜，咔嚓，可厉害了。”
完全不想听。
陈植之其实跟他儿子陈勇交流非常有限，他一直住在祖宅，而陈勇是一直养在老家的，父子关系冷淡。陈植之一开始其实是很不能理解儿子陈勇干嘛要逃婚的，这白家的二姑娘白焆不是挺可爱的吗？
时至今日……
“儿媳，我们还是不说这些了吧。”
“也是，我不爱说他们，”白焆摇摇头，道：“恐怖。”
你也差不多。
陈植之当然没这么说，而是接着上面的话题讲：“而念呢，有恶念，有执念，也有善念，有宏愿。对一个捡来的残疾痴呆，做六十三年的饭，这条抹布就是纯善的念。”
白焆有些懂了，问他：“纯善的念又怎样？”问完白焆等着陈植之讲一个特别厉害的答案，像她家里人办事那样，流星锤咚咚咚，霸王刀刷刷刷。
陈植之说：“等遇到了那种恶鬼，你把抹布拿出来，刷！丢他头上！他就会好痛苦，啊啊啊啊！这样……哈哈哈哈。”
白焆转头看别处，好久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直到牛阿婆又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瓢和一个铁疙瘩。
她转头过来，听到牛阿婆介绍那个瓢：“这是看井东郊街的张老头给人打了七十年水的瓢。”
好么，光是名字就把工具的由来说明白了。真是没意思。
白焆再次转头过去，却听到牛阿婆在她身后惊喜地跟陈植之说：“这个东西可就了不起了，是个会下金蛋的鸭子！”
“什么？下金蛋！”
白焆尖叫着转身过来，看到一个铁疙瘩鸭子，雕工一般，还有些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