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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春江月夜

这时船舱的门打开了,计南书也走出来,翕了翕鼻子,问:“什么味道?”

“刚做好的新鲜鱼汤,计先生要来一碗吗?”周寒问。

计南书取了碗递给周寒,周寒把铁锅盖子打开,连汤带鱼肉,盛了一碗给计南书。

计南书吹了吹热气腾腾的鱼汤,溜着碗边尝了一口,赞叹道:“十分鲜美。”

周冥看计南书连个谢字都没说,十分不满地问:“计先生,你会做什么饭啊?”

计南书端着碗,晃着脑袋道:“君子远庖厨。”

“就是说什么都不会做呗。”周冥翻个白眼,小声嘀咕。

周寒瞪了一眼周冥,让他别多嘴,赶忙为众人都盛了鱼汤。

那计南书也不客气,连喝了两大碗。

周冥虽然对计南书瞧不起人,又什么都不会做不满,但在周寒面前却不敢表现出来。

天气晴朗,江面上的风清爽怡人,又因为快要到江州了,周寒心里也像这客船行在水面一样,轻快了许多。

天黑之时,客船停在梅江一处避风的弯道上。

因为岸北有连绵高峰,所以北面的冷风吹不过来。这里水流平缓,便成了梅江上行驶的船只,夜晚休息停靠的港湾。

江上的船只按行进速度,有快船和普通船。快船上一般会有三名以上的水手。船行进中,歇人不歇船,连夜行船。很多商船便是这样的。但包这种船,价钱也是很高。

周寒包的这船是普通船,一般也就是一到两名船夫,只白日行船,到了晚上会靠岸休息。

周寒乘坐的这条船到避风港时,已经有几十条船停在这里了。

船老大选了一个地方将船停下,放下船锚。看到相邻船上,是相识的船夫,打了招呼。

周寒像中午一样,又做了一锅鱼汤,不过让吕升多抓了两条鱼,可以一人分到一条鱼肉吃。

船夫看周寒抓鱼几乎瞪出眼珠,他没见过鱼自己往船上蹦的。

船夫问周寒用什么法子抓鱼,周寒只是呵呵一笑,并不答。

船老大还以为是人家吃饭的本事,便没再追问。

临睡之时,计南书又提出他睡觉不喜和别人挤。

船舱里本就不大,若挤挤可以睡下四五个人,计南书这一说,显然要有一个人不能在船舱里睡。

周冥不高兴了,就要和这个书呆子理论。

周寒拦住了周冥,让他和刘津睡在仓里,她到船头凑合一夜便可。

“哥,江面晚上多冷,你在里睡,我睡外面。”周冥狠狠瞪了计南书一眼,便要抱毯子出去。

周寒夺过毯子,“你哥我什么都可以怕,唯独不会怕冷。你守着刘津,好好睡。”

周寒说完便起身出去,周冥起身还要和周寒争,让周寒按了回去。

来到船头,周寒放下毯子,站到船舷上。

江面上停着许多船。此时,不少船上,或在船头,或在船尾挂上了油灯。

有人站在船上,对着梅江两岸指指点点,大概在欣赏这梅江夜景。

轻风吹拂下的江水,荡起层层波澜,轻轻摇晃着江面上的船只。

明亮的月光投向江面,江波泛起银色光斑,随着涌动的江水,忽明忽灭。

由远及近,船上的油灯,闪着星星点点的昏黄光,与江面映着的那清冷银白的光,互相呼应,又互相衬托。

看到这美景,周寒感慨人间也有人间的好,至少在冥界就没有这么好看的风景。

“风景再好,那不过是外物。看看这江面上的行船。人间的人辛苦劳碌,或是为名,或是为利,太多烦恼痛苦,可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终是白忙一场。”李清寒声音在周寒的脑海中响起。

“那也未必。像那位计书生,他是为求学。求学读书,知理明事,虽是奔波,但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的所知所学不但可以影响他,甚至可以影响他的后人,世世代代相传,谁又能说他是白忙一场。”

“还有我,我奔波于路上,并不为名,也不为利,而是为了寻找阿伯。人间的亲情,是冥界没有的。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初的寒冰使者才会因为流苏的一声‘姐姐’,而不惜犯戒打开轮回,满足她的心愿。”

李清寒沉默了。

这时,不知道谁家船上载着的歌妓,轻轻拨动了琴弦,缓缓唱起了歌,唱得是一首《春江花月夜》。

歌声在这宁静的江面上是如此空灵,幽远。

这是周寒眼中的风景,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然而在她眼中比别人多看到是,水面上冒出一个个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周寒知道,那是淹死在这江里的人,死后化作鬼,留在了这江水中。从此家乡路远,他们只能在望乡台上回眸思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歌声,勾动心事,水鬼们抬头遥望向天上的月亮,一个个神情哀伤。

周寒感叹一声,似对自己,也是似对水中的那几只鬼道:“你们是在想念家乡,和过去的亲人吧。”

有一只离得近的水鬼,听到周寒的感叹,回头望向周寒。他在猜疑眼前这个人只是恰好起了心思,说了这句话,还是真的能看到他。

周寒抬起头,也看向天上的月亮。若是以前的她,看到月亮会想到是清冷的月宫,月宫中住着美丽的姮娥。

现在周寒想的是老周头,是在善堂的那些日子,那些同她玩耍,一起长大的伙伴。她还想起了杜明慎、宁远恒,这些熟悉的人。

原来看到月亮,真的能让人们想起很多事啊,难怪读书人写了很多望月思乡思人的诗与词章。

周寒暗自感叹,心中也动了念,对月而吟。

“望乡不归乡,皎皎秋月凉。风住行停岸,客船满清霜。何处弦歌起,一声一断肠。撩动几人意,回首去路长。”

“呜呜。”离周寒最近的那只水鬼哭了起来。

虽然鬼哭无泪,但那声音能听出来是在哭。而且,这声音可以让听到的人撕心裂肺。

周寒正要劝那只水鬼几句话,让他别哭了。正在此时,她听身后仓门响。

周寒回头一看,原来是计南书披衣走了出来。

周寒笑道:“我吵到先生睡觉了?”

“我还没睡,正在看书,听到贤弟在吟诗,便出来看看。”

计南书说话客气,已没了白日那瞧不起人的态度。

“随口胡诌了几句,还请先生不要见笑。”周寒笑道。

“白日教弟弟背孟子,夜晚对月出口成诗,贤弟可不止读过一二本书。”

计南书语气略有责怪,周寒也听说出,他好像在怪自己没说实话。

周寒解释道:“确实读过不多的几本书,从小以乞讨为生,能识得几个字便不错了,哪奢望还能入学堂读书。”

“哦,贤弟出身如此贫苦,竟能有如此学识,倒也令人钦敬,看来人果不能貌相。”计南书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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