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命运是一出生就定好的吗？
盛凯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医院。
短短一个小时内，他的右小腿明显肿胀发红，站立不能，高热症状一齐出现，外科和骨科医生联合会诊，腿上的问题终于无所遁形。
两天后，确诊报告出来了。
骨髓炎，又叫不死的癌症，病程长，治疗难度大，控制后容易复发。
盛凯的右小腿持续剧痛，肿胀开始扩散至周围，专业的话叫做病变累及骨髓和骨皮质，骨髓内发生细菌感染，致病菌会导致骨组织坏死。
医生做了病理溯源，确定是慢性骨髓炎，最初的细菌感染，出现在盛凯十二三岁时的严重右小腿外伤手术后，随后经由免疫系统控制，隐藏接近5年多未有症状发生，去年12月份时症状出现，但当时骨膜、骨髓并未明显病变，骨科医生按照骨挫伤治疗，随后情况完全好转。半个多月前，盛凯再次感觉不适，仍然未见明显异常。
直到如今，该死的细菌不再跟医生玩捉迷藏。
陈秀花崩溃大哭，当年盛凯手术后回家休养，提过小腿时常会有隐痛的毛病，但又乖巧地表示不是特别痛，不用看医生，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却怎么也想不到，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怪我，怪我，怪我喊他训练。”王教练红了眼眶，如果他当时没有坚持让盛凯继续训练，会不会这事就躲过去了？
医生表示：“细菌感染的发作跟运动量的大小其实没有太大的关联，甚至运动可以增强免疫力，抑制细菌的生存环境，最主要的病因还是当年留下了病灶，它即使现在不出现，未来也有可能出现。”
“是因为之前再度受伤诱发的吗？”林烨自己受伤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很少哭，这会却压根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那一群该死的想要敲诈他的绑匪，盛凯受了腿伤，诱发了病症，“医生，他治愈之后……还能重新练体育吗？”
林烨急切地追问。
医生点点头又摇摇头：“的确，发作前运动量的大小不是决定性因素，受伤才是导致病灶复发的主要原因，发作后……一般来说，我们肯定不建议再从事体育行业了，一旦再度受伤，复发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这个病，请你们做好长期准备，它不是一场小感冒，它是细菌之战。”
当然，医生都不会把话说死，只说一切皆有可能，医院这个地方，生老病死都常见，奇迹也常见，一定要保持好心态，积极配合治疗，这样才能有希望。
然后，一个治疗方案反反复复地却总也定不下来。开刀难度高是必定的，最关键的点在于，目前行业内还没有明确的医疗技术能够确保驱除干净骨髓内的细菌。假设他们开刀修复了一部分骨髓，但细菌残留，再度发作，会导致下肢问题更加严重，甚至有可能溃败到要需要截肢的地步。
治疗难度很大。
祝峰和颜书玉建议换个医院，去帝都看看，另一头也有一样想法的，林烨把自己的父母带着一起来了医院，说盛凯的一切治疗费用由他们来承担，他们会马上安排盛凯去往帝都最好的骨科医院治疗。
“那不得行，我们……不能占这样的便宜。”陈秀花抽泣着说道。诚然，为了救林烨导致的腿伤是诱因，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该被千刀万剐的杂技团和盛二强，他们不能赖上林家，于心有愧，也不符合良心和道义，他们做不出这样的事。
林烨很费解，这个病一看就需要花费巨大医疗费，盛家并不是大富之家，肯定会很吃力，为什么不肯接受他们家的帮助呢？何况理由还十分正当。
虽然医生也说明了，这个病诱发因素是随机的，外伤或者自身免疫力下降都有可能导致细菌战胜免疫系统，原有病灶没有去除干净，或者说，当时没有被发现，才是出现如今情形的罪魁祸首。
林先生和林夫人无比感慨地表示，盛家是真正有风骨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可能会求助，可能会情形凄凉，但心里头有骨气在，就不会真正地陷入泥淖之中，而是任何时候，都能站直了腰杆说话，这比多少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都强。
即使从长远的功利主义来看，这也是立世处常之法，拿捏分寸感太重要了，想要长久地保持互相扶持的关系，绝对忌讳汲汲营营，一次性就把人情给耗尽了。
林烨暂时理解不了那么深奥的处事奥义，他只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牵连到了盛凯，甚至葬送了盛凯的体育事业，在即将高考的时刻，让盛凯失去了考上梦寐以求的体院的资格。
盛凯还得反过来安慰下这个说要当他大哥的大少爷：“火华哥，你别哭了，哭起来一点都不帅。这件事真的不赖你，跟你说过的啊，我是被……卖进杂技团的，除非重头活一遍，否则，医生都说了，这条腿大概率都会出问题的，只是早晚而已。”
“你……你别说啦，小凯。”林烨听不了盛凯冷静的腔调，他觉得自己被绑架，失血过多差点送命已经是最可怜的人了，谁曾想，会有这样的人，被命运反复虐待呢？
盛凯反而笑了笑，很奇怪，得到确诊结果后，他忽然有一种终于尘埃落地的感觉，他配吗？考上静江最好的体育学院，在跨栏竞技里被当做新一代的希望，屡屡拿到冠军……那么风光又美好的生活，他不配啊。
盛凯又想，他那个把他生下来的妈估计真投胎去了，一点也不保佑他，只是辛苦后来的亲妈和亲爹，他这一病，也没法当模特了，不仅不能赚钱还得花老多老多的钱，未来还不知道会如何拖累他们，还有他龙哥……
盛凯猛地发问：“龙哥，命运是一出生就定好的吗？”
或许，老天爷给他定的就是苦命人。
得有这样的角色的，不然幸福和快乐哪里会那么珍贵？
这话一出来，祝瑶和杨婕也彻底绷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无常的命运，辣手摧少年。
“不是的，不是定好的，也……根本不必白费这功夫。”盛意哑着嗓子道。人类的欲望和软弱，自私和善良，已经足够让世界精彩纷呈了。
盛二强的冷漠恶毒，盛凯生母的病逝，都是源头，但如今的凄凉，必定不会成为结果。
盛意忽然凑近了盛凯，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轻说道：“小凯，你知道吗？大爷当年走了……后来去更新户口本，直接就没了他那一页，当时瑶瑶哭得特别伤心，所以你，千万别动歪脑筋。”
盛意的眼睛沉沉盯着从小喊他龙哥、跟他屁股后头转的弟弟，勇敢一点，除非你想离开自己梦寐以求求来的盛家的户口本。
“我不会的，龙哥。”盛凯听明白大哥的潜台词，猛地再也忍不住了，存了好久的眼泪暴风雨般瓢泼而下，他不会再轻易动那个念头的，他好不容易才上了一个自己心心念念的户口本呢。
可，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折磨他呢？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也有了点爱好和值得一提的小骄傲，为什么又要全部夺走？
盛意再度按了按盛凯的脑袋，安慰的话不必多说，他只简单道，家里这么多人，都会陪着他治病的，直到摆脱病魔，回归正常的生活。
哭了一通，病房里的垃圾桶，都是擦眼泪和鼻涕的纸巾。
盛凯猛地还问起那个撞他的同学，成绩受没受影响，让盛意帮他带句对不起。当时，也不是对方主动撞的他，是他的腿剧痛发作，偏了预先设定的跑道，这才导致了相撞和摔倒，他是主责。
“好，我会帮你道歉的。”盛意应下来，“你好好治疗，也别忘记写卷子，没了体育加分的选项，你更得努力了，有什么不会的，打电话问我和瑶瑶。”
林烨又想哭了，声音嘶哑像鸭子，对着盛意骂，你还是人吗？小凯都这样了，你还让人写卷子。
“你住院的时候不也每天写卷子吗？”盛意一句反问让林大少闭了嘴。
确实，住院生活痛苦又枯燥，写卷子或许也是一种缓解。
祝瑶则是拍了拍她给安排过的盛凯的ipad，叮嘱盛凯劳逸结合，看看电影玩玩游戏或者追追小说都可以，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会被打败，病魔一样如此。
盛凯点点头，如同往常那样，十分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