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回程氛围很僵硬。

盛凯恨不得缩成一只鹌鹑，盛意脸上也很严肃，不见一丝缓和或喜色。

祝瑶盯着窗外的风景看个不停。

董有为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已经走了，祝峰开着车皱着眉，颜书玉坐旁边同样微微蹙眉，女儿怎么就这么难劝呢？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村里。

没等颜书玉说什么，盛意先道：“瑶瑶，我们聊聊！”

“不聊。”祝瑶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转身跟爸妈说要聊聊。

盛意：“……”

只好先领着盛凯回家。

祝家三口都异常严肃地进屋对坐。

祝瑶先发声：“爸、妈，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为什么呢？瑶瑶，我想要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颜书玉开口道。

祝瑶扣了扣手指，先对着父母做了个承诺：“我的成绩很好，高中也会继续努力学习，我可以通过传统路线考上大学，舞蹈我也会继续，它是我的爱好，但不一定是我唯一的选择。这些，县中都可以满足我的需求啊，我不需要上私立高中，浪费那么多钱。”

“你说的没错，爸爸也相信你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但是，县中的条件相对差很多，也是一个客观存在的问题，瑶瑶，爸妈不想让你吃那些苦头。”祝峰道。

祝瑶眼里出现笑意：“爸爸，那我们可以达成共识啦！我不介意吃苦，爷爷还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祝峰：“……”

颜书玉：“……”

气氛有些僵硬，祝瑶的声音低落了些：“爷爷以前也希望我可以住校，体验体验集体生活的。”

“瑶瑶，你爷爷要是还在……”颜书玉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他肯定也舍不得你吃苦。”

祝瑶想了想辩驳道：“爷爷肯定也不会赞同你们想要裹挟哥哥和小凯和我一起上私立高中的决定！”

很显然，那超出了盛家可以承受的经济范围，祝瑶凭着对盛大力和陈秀花的了解道：“三叔和三婶婶不喜欢平白无故地亏欠别人，他们肯定会拒绝你们的提议，你们都不用跟他们提这事。”

“我们打算做的教育基金不仅仅是为了盛意和盛凯，未来还可以资助村里其他的上学难的孩子。”祝峰道。

祝瑶才不会被偷换概念，立即道：“如果有人真的没钱上学，资助当然没有错，但哥哥他们不是啊，他们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小小的偏僻的小村子里，他们一起通过努力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重点高中，有了一张走向重点院校的门票，这对农村孩子来说的确很了不起，而且盛家负担两个儿子县中的学费生活费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根本不用为了她去承受一个那么大的人情。

祝峰和颜书玉沉默了，这件事纵使出发点是为了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但到底他们私心更重，有些对不住盛大力和陈秀花，所以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

祝瑶起身倒了杯水，手里攥着盛意送的画着小狗的马克杯重新坐下，决定继续坦诚自己的心思：“妈妈，我想跟着哥哥一个学校，那样会让我很有安全感。”

“瑶瑶……”颜书玉听了这话，鼻头不可抑制地一酸。

短短四年多时间，她和丈夫如今甚至不再是女儿的安全感来源了。

祝瑶低着头又问：“妈妈，你知道哥哥回来的时候，上车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帮着我们说服你？”颜书玉强行忍住哽咽，温和开口。

祝瑶点头又摇头：“是在说服我，但是那些话，也是我先前跟他说过的，在小升初的时候。”

祝瑶把之前升学的变故说了出来，又解释自己和爷爷之所以当时不告诉父母，是顾虑他们鞭长莫及。

“所以……你，你哥哥，也不想你去县中。”颜书玉发觉自己真正接受了女儿对盛意的称呼，盛意的确做到了一个兄长该做的所有。

祝瑶点头继续道：“而且，妈妈，我重新跳舞也是哥哥带我去的哦，第一次30节课的学费还是他出的，爷爷当时要强塞给他，他就是不要。”

不过比起学费，漫长的陪伴显然更具含金量，日常的练功辅助，一周两次的往返城里乡下上舞蹈课，祝瑶的舞蹈路上，盛意从中途出现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在这之后，她得到的每一块奖牌上都有盛意的一份功劳。

祝瑶心里有过矛盾，毕竟私立高中的条件的确更好，但她最终在心里做出了权衡，物质上的享受她喜欢，但没有也没关系，比起农村生活更长久的练舞生涯，大大磨练了她的品性，她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女孩，以及最根本的原因，比起物质上的享受，精神上的满足和安宁对她而言更重要。

盛意和盛凯是她最熟悉的小伙伴，她真的不想跟他们分开。

“瑶瑶，妈妈想抱抱你。”颜书玉忽然朝着女儿伸出了手恳求道。

祝瑶发愣，天气那么热……不过开口的是亲妈，那也不能拒绝。

颜书玉如愿抱住了自己的大姑娘，虽然已经长到跟她差不多高，却还是瘦，小小的一只，不敢想她女儿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风波。

那么多……本该由他们来解决的风波。

祝峰看着相拥的母女，重新忆起连老父亲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的遗憾，忽然也无声落了泪，上前抱住了妻子和女儿。

祝峰和颜书玉选择了妥协，同意祝瑶上县中。祝瑶对待学习和舞蹈的态度都很认真，或许他们应该给女儿更大的尊重，至于县中无法提供的一些条件，他们尽量补齐就是了，也不一定非得上私立高中才行。

盛家知道这个消息后，大人们是觉得奇怪，怎么主意说改就改，盛凯是无比喜悦，铁三角可以不用分开了，盛意却是着急又生气。

几乎第一时间找到了祝瑶，要求她改掉主意：“瑶瑶，县中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优势！不要为了我和小凯，牺牲自己！”

盛意一点也不希望祝瑶吃苦，在他这，祝瑶配得上一切最好的东西。

“哥哥，你不怕我一个人在新的学校被人欺负吗？”祝瑶正在吃葡萄，脸颊微微鼓起，含糊又直白地问了这样一句。

盛意无声地摇了摇头。从前他一直都很担心祝瑶会受欺负，是因为祝瑶看起来很好欺负，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这样想，虽然还是会担心她不适应，但他毫不怀疑，祝瑶能够自己搞定所有难题。

“哥哥，我想跟你和小凯继续在一起读书，我也不会放弃舞蹈的。”祝瑶把自己对父母承诺的说辞再度讲给盛意听。

盛意不买账，脸上依旧带着不赞同。

“哥哥……”祝瑶忽然生出一抹惆怅，猛地把额头埋在了抱枕上，声音瞬间变得沉闷起来，“高中，是我们最后在一个学校的三年了呀。”

在她的规划里，学习成绩虽然不能落下，但她未来大概率会走上舞蹈艺术路，因为现在有了父母的资金支持，她想往自己的热爱发展。

可盛意和盛凯都不学艺术，高中三年一过，铁三角大概率也会天各一方，就像她最好的朋友姜欣月，如今远在英国留学一般。

盛意的眼里迅速蔓延上震惊，原来，他们只剩下三年时间可以每天厮混在一起了……

反对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

祝瑶察觉到了盛意的沉默，偷偷掀开一只眼睛偷瞄，却发现她哥哥脸上写满难过，顿时惊讶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长久也没有回答。

祝瑶猛地从盘里拿起一颗大红葡萄塞进了盛意的嘴里，如果不开心的话，吃点甜的应该能好一些。

盛意沉默地把葡萄嚼碎咽了下去，一同咽下所有先前准备好的说辞。

祝瑶笑了起来：“哥哥！你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

定下要上县中后，颜书玉不再纠结，转而开始和陈秀花一起为孩子们采购开学前的行李，他们高一要军训，在开学前10天就要去报到了！

因为时间很紧，阵仗有些兵荒马乱。

本来一卷凉席、一个塑料桶加个脸盆，桶里放些衣架，另外再买个行李袋，里头装个小毯子和日常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等差不多就齐全了，这在农村地区叫做住校必备套装，但不管是铁三角，还是俩老母亲看来，都觉得太过简陋，颜书玉商量着陈秀花一起给孩子们买个几床小软垫子，不然光是凉席加床板得多硬啊！

当然，凉席也是绝不可能剔除的，夏季闷热潮湿，传承千年的凉席是解暑的关键。

再就是行李袋实在不够装的，不说祝瑶的衣服多，盛意和盛凯因为帮着购物手册拍照的缘故，衣服也不少，而且三人常在一起混，俩男孩被祝瑶影响得也稍稍懂了点配套穿搭的知识，日常穿衣服并不会胡乱套，所以最后每人都买了个大号28寸的行李箱。

接着颜书玉又给买了一打的防晒乳和护肤水，分配给三人，祝瑶瞧见这个乐不可支，嘱咐盛意和盛凯一定要每天涂，不要继续黑下去了！

经久不衰的内部笑话重新出炉，祝瑶绘声绘色地跟父母说了盛意当年被理发店老板娘嫌弃说出的那句“我们又不做黑人生意”，颜书玉和祝峰都没能忍住，齐齐笑出了声。

盛意：“……”

只怕这笑话要跟他到99了……

这样准备了两三天，祝峰结束工作返回双桥村，带回来一个最新消息，军训大概率会取消，不用过多准备和紧张了。

祝瑶惊讶：“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