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三人行》

今日，蓝天如洗，白云悠悠，碧水如玉，高山秀树。三人站于崖边，俯视全景，彷如乾坤尽收眼底。

许是受到美景冲击，三人心头弥漫的紧张，悄然消散大半。

当绘画前的准备工作妥当之后，张仲转头望向甘璋，“准备好了吗？”

“嗯！”甘璋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显得无比凝重。

看到这一幕，叶仕欢也不由自主地拧紧拳头。

对于甘璋与张仲来说，此次作画，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而对于叶仕欢来说，这次作画的成败，不但会影响他对未来的布局，也将影响到江都郡未来的格局。

“呼！”

张仲重重吐出一口热气，借此来压制内心的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张仲缓缓拿起画笔。而当他拿起画笔的那一刻，脸上的紧绷，悄然冰释，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

“五十余载所耕耘出的天赋，长年累月所积累的经验，无数画笔堆积出来的感悟，竟在封笔的这十年，全被我抛之脑后。张仲啊张仲，普天之下焉有比你更蠢之人？”

张仲忽然发出自嘲，但意外的是，他的嘴角是带着笑，而眼神中除了坚定之外，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自信。

“我欲修心自乱心，却道尘世乱我心。寻道十载皆梦影，大道将行方梦醒。”

许是受到张仲的影响，甘璋的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原有的紧张情绪，已然见不到半分。

随后，甘璋与张仲几乎同时闭上眼睛，神情皆变得无比宁静。

十年，碧水泽这些年变化，如走马灯一般，在张仲的脑海中循环。在这次重温中，曾经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刻，他甚至没有睁眼，直接持笔染墨，在画纸上游走。

而在张仲动笔的一瞬间，甘璋也开始了他的绘画。

此刻，两人就像心有灵犀一般，两只画笔如同幻影，在白纸上游走，勾画出令人回味的墨痕。并且，与之前的磨合不同，两人已然不再局限各自的绘画区域，而是纵横游走于整个纸面。

“不会出事吧！”叶仕欢见此一幕，忍不住心头一跳。

他生怕两人的行笔，会影响到彼此，甚至会发生摩擦碰撞等等，任何一个细小的事物，都将直接导致功亏一篑。

很快，他震惊的发现，两人的画笔非但没有出现任何的冲突，反而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一样。每当两人的画笔相隔不到毫厘的时候，都会神奇的错开，并在画纸上留下一道道令人惊叹的痕迹。

此时的张仲与甘璋二人，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人，而且两者的画技皆超脱了技法的束缚，浑厚自然。

就像日月，就像阴阳两仪，在共同描绘着道一般。仿佛每一笔，都蕴含着无法用文字描述的玄妙。

在两人的影响下，叶仕欢也破天荒的忘记了时间，沉浸在这天地山水，草木人和之中。

不知何时，张仲与甘璋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画笔，三人六目，齐刷刷地望向墨迹未干的画作，三张惊容齐出。

此刻，一滴热泪悄然从张仲的眼角滑落，随即他缓缓抬头，目视天穹，嘶声长啸：

“封笔十载，苦求十载，今朝回望，难言感慨，唯道：苍天不负我等，此生再无憾事！”

张仲长啸方过，叶仕欢便惊讶的发现，张仲眼角的皱纹，两鬓的白丝，竟被抹平变黑。而这样的变化，也同时发生在甘璋的身上。

不过多时，张仲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个正值年华的壮年，而甘璋则直接变成一个与叶仕欢相差无几的少年。

“这？”叶仕欢怔怔的望着张仲，千言万语难述心中所惊。

“先生，方才哪是？”甘璋向张仲投去不解的目光。

张仲笑应道：“这便是道的反馈！”

“道的反馈？”叶仕欢心中一动，直勾勾地望着张仲。

“那是早前仙人所修之道。”张仲目视天际，神色悠悠，“在大舜还未一统之前，大地妖魔横行，人间纷乱不断。期间，不少得道之士应劫入世，为证己道，平乱除恶，斩妖除魔，方有大禹的千年太平。”

“那时的修道者，要想提升修为，便是悟道以及通过行道来获取道的反馈。所以那时的他们，惟道是从，所行所言皆为天地正道，故而被那时的人们称之为‘仙人’。只可惜······”

张仲忽然面露自嘲，“我等只是凡夫，没有天生道基，所以道的反馈，我们也只能吸收些许，若凡夫也能修道悟道，大舜的王，又岂容天下被‘伪仙’割据？”

叶仕欢闻言，心中微动，他的计划，至此又多了一环。

就在叶仕欢思索之际，张仲的目光投了过来，“小友，按照承诺，此画本应该赠予你，但此画暗合道韵，现世恐会引起仙门注意，所以你得到此画之后，必须向我保证，不可轻易示人，特别是跟仙门有勾结之人。”

叶仕欢深知张仲所指的那些人，包括了元文修，甚至是孟老三。

可他再次停留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幅画，来帮元文修挽回必输的局面。如今欲求之物近在咫尺，却不能用，这让他如何是好？

他也知道，如果这幅画真的会引起仙门注意，仙门必究其源。届时，面对仙门的追查，他若能侥幸度过还好，若过不去，以他现在的处境，将毫无应对之力。

就在叶仕欢为难之际，张仲又道：“我见此时天色尚早，我将此画临摹一幅，以供你应付百艺评。”

叶仕欢很是感动，行礼答谢：“如此，多谢前辈。”

之后，张仲又用了一个时辰左右，为叶仕欢临摹了一幅画。

就在张仲准备将画交给叶仕欢的时候，甘璋忽然提议：“先生，一幅画怎么能没有名字和绘画者的名字呢？”

叶仕欢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朝张仲请求：“对！那就劳请前辈再帮忙落个款。”

张仲很果断地摇了摇头，“画名我可以命，毕竟此画因我而起，但功劳在你与甘璋，所以这个款我不能落。”

“我也就误打误撞之功，真正完成此画的，是您跟甘兄，要我说，您与甘兄都应该落这个款。”

此时，叶仕欢直感头大，张仲不落款，便无人知道是张仲所绘，那谁还会买账啊？

甘璋闻言，也直直摇头，“不行不行，若非先生，学生又怎么能见到如此佳作问世，应由先生来落款！”

张仲权衡片刻，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那便一同落款吧！”

甘璋听后，立马赞同，“好主意！”

叶仕欢仍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张仲不为所动，“你与甘璋若不写，我便不会写！”

甘璋闻言，也不甘示弱的说道：“你与先生不写，我也不会写。”

“好吧！”见此，叶仕欢便只好点头。

先是张仲给画命名为‘三人行’，而后三人将名字写在了一起。张仲居首，甘璋次之，最后是叶仕欢的名字。

而后叶仕欢拿上画之后，问张仲：“前辈，不知今后打算去往何方？”

张仲不假思索道：“再寻一处‘碧水泽’，以证心中所悟。”

“可否透露具体方向？他日有空，晚辈也好前来拜会。”

张仲摇头笑道：“我不知该去往何处，又如何向你透露？”

“那真是遗憾了！”叶仕欢叹了一声气，随后离去。

叶仕欢前脚刚走，甘璋便忍不住问张仲：“先生，不知学生可否与你同行？”

张仲闻言，仰天一笑，“人生难逢同道人，同道难寻一知己。如此美事，又岂容我拒绝？”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于笑声中，扬长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