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海神之祀．5
[海神]声音威严渺远：“尔等凡人，为何唤我？”
“吾等前来送亲。”为首的老头恭敬道，“新娘已在轿中恭候，祭品也已备好。”
然后他得到了[海神]的良久沉默。
老头内心“咯噔”一下，一下子想起道士说的“海神发怒”一事。
“您是还有哪里不满意？这次的新娘，可是我们镇子上最可人的女娃娃，方圆几十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漂亮的了……”
“我并非为此。”海神打断他，“我已说过了，我不需要新娘。”
他这话说得认真，听着却跟反话没区别。
老头惊：“大人，这送亲过了时辰，也并非我等之愿啊——实在是村头那瞎眼老婆子听错了神谕，如今她已自戕了……”
*
云来海，海渊之下。
少年身形拉长，青年立于海底。
“检测到外界压强过大，”李明时自言自语，声音却很有些无机质的僵硬感，“系统正在开启防护模式，请稍后。”
然后他安静了一会。
再然后，一层透明薄膜凭空出现。“水泡”将青年周身的海水挤开，把人保护在水泡里。
做完这一切，李明时才重获言论自由。
“早知道就不给系统设置那么多被动功能了。”他叹气，“要是有人在旁边的话，一定会觉得我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吧。”
没有人回复他。在这么深的海底处，游弋的鱼类都少得可怜。
世界很安静。
然而过了一会青年又开口了：
“笑什么。感觉好笑的话，要不你出来，我进去？”
“你害怕？我不是看着你么，怕什么。”
“……”
他就这么自得其乐地自己跟自己拌着嘴。看起来并没有去探索周围或者浮出海面的意思。
不远处，一条透明的看起来似乎和海水融为一体的腕足不甘心地晃了晃。
它碰不到这个人……它差一点就能碰到对方了。
但它碰不到。
它就是碰不到。
腕足有些急躁。
所幸青年终于发现了它。
“嗯？周围好像不太对劲。”
“开一下扫描功能吧。”
冰冷水波扫过腕足。随后青年终于看向了它。
腕足有些兴奋。
这人终于看到它了。它想，下一步这个人就该朝他走来了吧。
当然对方想要逃跑也没关系的。毕竟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这边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
“哥，哥你快把系统关了——”
李明月发出哀嚎。李明时开了扫描功能之后，成像仪不仅把腕足的模样复刻在了李明时脑海里，还模拟了这东西的手感。李明时还很恶趣味地把扫描结果传输到了李明月那里。
腕足上遍布会咬人的吸盘与黏液。
李明月被迫跟李明时共感了一回。他感觉自己仿佛用手摸了一遍那怪物的吸盘中的锋利尖牙，又去那粘稠的半流体里打了个滚。
他现在快恶心坏了。
少年真没见过这种阵仗。
李明时轻笑：“你总缩在意识里，不见见外面的世面，会变笨蛋的。”
李明月呜呜地低泣：“这算什么世面，这是美式恐怖片场景吧……哥，你承认吧，你就是在恶意恐吓我——”
李明时只是笑。
“别那么怂。”他悠然，“你都来到这个世界了，不长点以前没有的见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者。小说里那些穿越者要么凭实力毁天灭地要么手握金手指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到你这画风就全变了。我得磨练磨练你。”
李明月：……
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毕竟温迪并没有告诉李明月“其实你不能算是真正的人”这件事，李明时这个造物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一直没摊牌，李明月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
他那转不过弯来的小脑瓜也没想到，其实“穿越者”和“必然有出息”这两个词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李明时纯纯在逗他玩。
少年颇有些郁闷。
李明时则是一边逗小崽子一边往腕足那边靠。
李明月被转移了注意，但他并没有。
在腕足摇晃着然后突然吸附上水泡的时候，李明时迅速关闭了和李明月之间的视觉共感。
少年这会还在郁闷，于是并未察觉意识海里的小电视机已经被李明时掐了。
然后他那密闭恐惧症自然也神奇地没发作。
……
温迪看着渔民将无脸少女接出喜轿，又看着人形的[海神]将少女送上砗磲。他并没有像承诺中那样现身救人，而是饶有兴趣地观望。
少女拘谨地登上砗磲，在砗磲合上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但不知道是不是盖头遮挡了视线的缘故，她看的方向很偏。
她看的既不是身后的迎亲队伍，也不是靠近明蕴镇的渔民村落。
而是西偏北的……碧水原。
这个方向没什么地标性建筑，温迪试图缩小搜寻范围精确定位某一个地区，但发现做不到。
荻花洲南是宽阔大河，珉林北部是山林平原。
再远一些的奥藏山以北……是滩涂与坡地。
这几个地方都荒无人烟，温迪推测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他只能盲猜一个碧水原。
虽然也有可能是沉玉谷。
温迪戳了下身侧的岩之神：“你留意她刚才看的方向了么？”
“嗯。”
“她看的是哪里。”
“以普遍理性而论，你或许并不能从中得出有效信息。”
“你先说嘛。不是说璃月这一战都交给我？”
“碧水原，或者沉玉谷。”
“……”
行。温迪想，这也不算全无收获。
于是他补充了一个信息：
“我刚刚去欺骗未成年少女感情了。”
“……”
钟离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温迪：……
“等等，你先别急。”他狡辩，“准确来说不是未成年少女，那是个不知道是蜃影还是什么的怪物……我感觉她不太像是从地脉中[复活]的人，她没有脸，但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有脸，这很奇怪。”
钟离依旧面无表情。
温迪硬着头皮继续狡辩：“……其实也算不上欺骗感情，我就是告诉她我会去救她，然后现在看着她被奥赛尔带走了而已。”
钟离终于开口了。
“的确。这算不上欺骗。”客卿语气轻悠悠的，“说是调戏应当更合适些。”
温迪那一句“她没有脸”，暴露了风神掀人盖头的举止。钟离深谙吟游诗人本性，温迪早年间四处留情，从不把社交距离当回事，觉得什么好玩就做什么。
且美其名曰“风雅”。
所以早年间，钟离在人后对温迪的称呼里还有一个“那个跟风雅二字沾不上一点关系的酒鬼诗人”。原因无他，岩之神实在看不上同僚的这幅做派。
……
他看着温迪，金珀色的眸光深沉。
岩之神很清楚，温迪绝对不止做了掀人盖头这一件事。
温迪：……
他对上钟离的目光，心道完了。
老爷子眼看着又要回到刚重逢那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