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本就不是适合女人跟的男人
相柳走后一个月,赤水族正式向高辛王提亲,婚期待定。
赤水本就是神农后裔,中原的城主。小炎灷府娶亲,娶的又是高辛的大王姬,轩辕王的嫡亲外孙女。
一时之间,整个大荒都在议论这门亲事,都说赤水公子年少有为,才华出众,如今又借了王姬的势,前途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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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小夭如常去涂山氏的马车行寄毒药,她捧着盒锦鲤戏莲图,白色的托盘生出绿色的荷叶,叶上的露珠好似马上就要滚落,刚结的莲蓬娇羞的躲着,一对鲤鱼躲在粉色的荷花间戏水。
她小心翼翼的盖上食盒,心里甚是得意,想着相柳收到的时候,打开食盒闻到荷花的清香,是不是会笑她“厨艺日趋精进”。
“老规矩。务必妥善递送。”
掌柜有些面露难色,从内堂取出她上次托运的食盒,说道,“姑娘,你上月寄去清水镇的食盒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了,那边还捎了句话回来,说是,‘今后都不必再寄来了’。”
小夭眼睛一下黯淡了下来,刚才的轻松自在如潮水般尽数退去。转念,她又说道,
“掌柜的,麻烦你把这食盒,连同今日这盒,一同再递送一次,再帮我捎句话过去,就说…就说,若是要拒绝,让他亲自送回来。”
掌柜略有些为难的点点头,收下小夭递上的一袋钱币,将两个食盒都收进了内堂。
出了车马行,天空灰蒙蒙的,似是要下雪。这才刚入冬,雪未免来得早了些。小夭抬头看了眼天,觉得有些寒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小夭看到一个锦衣男子。也不知为什么,她忍不住一直盯着那男子看,男子却没看她。
两人擦肩而过,男子径直往前走了,小夭却渐渐地停住脚步,隔着茫茫人海,回过头去张望。可此刻大街上都是脚步匆匆的归家人,熙来攘往,很快便已看不到那个男子的身影。她不肯罢休,朝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边跑边四处张望。
她跑了好几条街,像无头苍蝇般地到处乱转,依然不见刚才那个男子的踪迹。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长街的拐角处,正是轵邑最大的那家歌舞坊。此刻天还未全黑,歌舞坊里已早早的亮起灯,透过门窗照得整栋屋子都笼罩在一层昏黄的光晕里。
她走到大门前,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中原的歌舞坊不同于娼妓馆,这里的伶人只卖艺不卖身,所以男客女客都有。可在这样的风月场所,来的多是男人,纵有女子,也多扮了男装,小夭却穿着女装,戴着帷帽。
这身装扮,实在过于引人注目。
她在一楼舞台的侧面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小厮给她上了壶烈酒,一盘糕点。许是跑累了,她连喝了三大口酒。烈酒灼喉,火辣辣的感觉一直从喉咙蔓延到心口。
夜色渐深,歌舞坊里逐渐热闹起来,宾客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难免都会好奇的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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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厢房外,一着墨色镶金纹长袍的男子依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看她,向屋内说道,“你如今怎如此不小心,来谈生意还带了尾巴。”
屋内男子啜了口酒,淡淡说道,“无碍,随她去。”
黑衣男子走进厢房,拿起桌上的酒壶,一脸坏笑,“让我去会会那小娘子。”
“不许去。” 一只手伸出,紧紧扣住他手腕。
黑衣男子顿时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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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她与相柳已数月未见,如今他又把她专程给他做的毒药退了回来,她有些想不明白,又无处询问。
忽然,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锦衣男子,远远的在二楼的长廊上走过。
小夭放下酒杯,拨开人群急急地向二楼跑去。灯光迷离,衣香鬓影,待她跑上二楼时,男子又不见了踪影。
她不甘心的在长廊上徘徊。那个人…明明就是相柳幻化而成。他来了中原,也不来寻她。明明迎面走过,却装作不认识她。到底是何意?她觉得一定要问个清楚方能罢休。
二楼都是厢房,一般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客人包下来,大多数还会设了禁制以免被人听去什么。
小夭暗暗催动灵力,想要听清厢房里的声音。直到她经过其中一间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三日。三日内,我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银货两讫。”
“我们好歹打了几百年交道,你的话,我信得过。”
这人的声音她没听过。相柳是在和这人谈什么交易吗?
“赤水家的事你们听说了吗?”男子仿佛在看什么热闹般聊着一些茶余饭后的坊间轶事,“想不到赤水丰隆那小子下手那么快。”
“你小子,不是我说你。就是太思前顾后。早几年我就同你说过,你若真那么喜欢她,又怕她在青丘受那对母子的气,就在轵邑置办套宅子,她们山高水远,各安其家。”男子在数落着什么人。青丘?涂山璟?
小夭皱眉,相柳和涂山璟在一起?那个陌生男子又是谁?
“昶!别说了!”涂山璟的声音响起,打断那男子的话头。
“有什么不能说的。”男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堂堂青丘公子,论家世论品貌,哪一样及不上人家….你和防风邶暗暗较劲了那么多年,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让赤水丰隆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防风邶始终没有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还有你,防风邶。不要光顾着喝酒。”男子似又将矛头朝向防风邶。“过往四百年,你潇洒风流,自由自在。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招惹人家王姬。你自己的日子,本就过得朝不保夕,人家能看得上你?她们这些大家大户的小姐,何等会算计。”
“你喝多了,昶。早些回去吧。”涂山璟说道。
“我说的哪句话不在理了?”男子不甘心。
“你听够了吗?”邶阴恻恻地问。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小夭一愣,明白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门被打开,屋内穿着墨色镶金纹长袍的,是离戎昶。一旁站着的着蓝靛色长袍的,是涂山璟。坐在矮桌前,慵懒的倚靠在椅凳上,荼白色衣衫的,是防风邶。
离戎昶不知她的来历,开门见到她,不禁吹了个口哨,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很多次。”邶的声音幽幽传来,“破坏别人的禁制,别人会知道。”
小夭站在门口,因偷听被抓个现行,有些心虚。
涂山璟率先向小夭作揖,“王姬殿下。”,打破了在场尴尬的气氛。
离戎昶想到刚才非议了小夭那么多,竟都被本尊给听了去,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作揖,“我这人说话直,王姬莫要怪罪。”
小夭取下帷帽狠狠瞪了昶一眼,走进屋子,“我同邶有话要说。”
“行!行行行!我们正好也要回去了,你们聊。”离戎昶赶紧拉着涂山璟往外退,“王姬慢慢聊。”
走时,他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屋子里瞬间只剩他们两人,气氛极速的降到冰点。
“过来,陪我喝一杯。”终究还是邶先开口。
小夭在他身旁坐下,邶拿了个小酒樽,给她浅浅倒了一杯,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看来你已经喝过了。”
“你对他们倒是好脾气。”小夭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防风邶啜着酒,淡淡道,“他也没说错,我本来就不是适合女人跟的男人。你不是心里也清楚着么。”
小夭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到清水镇原封不动退回的那盒毒药,心里沉闷闷的。
“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邶喝完樽中酒,站了起来。
小夭看着酒樽发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为何也不来找我?”
邶没回答,只是替她把帷帽戴上,又道,“走吧。”
小夭隔着薄娟看他,他面上清冷,看不出喜怒。她知道若是他不想回答,她再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邶在前面走着,遇到向他示好的舞妓还会笑着朝对方颔首,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出了歌舞坊的门,外面已下起了大雪。漫天雪花,弥漫在一天一地之间。防风邶的背影没在雪花间,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