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极夜
随着时子墨撩起眼前的灰帘，二人便踏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面前呈现着的是一个红木柜台，一女郎容貌俏丽，站在柜台里，朝刚进来的两人微一弯腰，声音千回百转，尤为动听:“欢迎二位公子，“极夜”请随意。”
说着，她从柜台下端出来两杯酒，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无际跟着时子墨走过去，时子墨道:“师尊第一次来，这酒是必须得喝的，算是‘极夜’中唯一的规矩，喝完才能进去。”
沈无际点点头，端起酒杯便往嘴边送。
时子墨却道:“师尊且慢。”
时子墨从沈无际嘴边拿过杯子，再将杯子放回托盘中，对那女郎道:“千夜公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沈无际一愣，看向那娇艳女郎的颈间，竟是光滑一片，无半点喉结，他当下便有些疑惑。
闻言，那女郎缓缓一笑，再开口却是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恕我眼拙，倒是没认出来大人您。也怪，您旁边这位公子更为吸人眼球一些。”
沈无际嘴角一抽，他这身衣服确实吸人眼球。
时子墨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尖轻扣桌面，两下、三下，似乎在演奏一首悲哀的曲子。
千夜又是盈盈一笑，微微弯腰从柜台下重新端出来两杯酒，道:“二位贵客，请。”
时子墨毫不客气，端起来一杯递给了沈无际，另一杯自己仰头喝下。
沈无际也不做犹豫，一口喝下这杯酒，一股陈年浓酒带着些甘甜的味道，顺喉而下，竟叫人神识一清。
这时沈无际被时子墨拉着离开了柜台前，沈无际只来得及将酒杯放下，便随着时子墨走向红帘之内。
一阵嘈杂之声入耳，有人怒吼有人大叫，沈无际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两拍。
这里是一间格斗场，四周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最中间的低处用灵力锁出二十米宽的一个正方形。
场上灵光四溢，一柄剑与一把半人高的铁锤相对峙，打得甚为精彩，周围或站着或坐着许多或人、或妖，脸上戴着面具的、没戴面具的。
纷纷喝彩着:“好！好！！”
时子墨道:“师尊你看，场上那两人打得精彩，你觉得最后谁能活下来？”
什么叫做谁最后能活下来？
沈无际认真的观察了一番，道:“依我看，那位剑修步伐有些不稳，手上剑法也有些乱了，而那边那位拿锤的兄台看上去倒是状态稳定，只是有些疲惫。”
时子墨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道:“那依师尊看，谁先会死？”
沈无际心道:比武而已，不至于非要分个你死活吧？
“这……”沈无际词穷。
眼神忽的看见贴在门边的一张白纸，纸上用黑字写着:“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斗勇斗志，死生由命。”
还真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然而这白纸最下方还有几行小字:“诚信领路乱葬岗，友情价十块上品灵石，请联系黄大牛。”
“二十灵石包埋包补刀，极夜门口江其。”
“五块灵石……”
沈无际:“…………”
服务真周到，死了还有管埋的，这年头哪一行都能赚钱。
时子墨见他久久不作声，偏头一看，见沈无际正盯着墙上的规则看，神色又严肃又凝重，不由得噗嗤一笑。
他这一笑，沈无际立刻扭头看了过来。
沈无际看了一眼笑容温柔的时子墨，又看了看格斗场上。
剑修以剑抵锤，被锤上的力量压得半跪于地，他瞅准时机，蓄力推开铁锤，险险闪到一旁才没被砸成肉饼。
剑修大口喘息着，已是力不从心。
沈无际缓缓道:“依我看，胜者应该为那名用锤者。”
时子墨却道:“不一定，师尊你再看。”
沈无际便依言再看过去，格斗场上，那名使剑的青年男子左右飘忽，可另一人速度也不慢，眼看大锤即将落在青年身上，周围众人均是替他倒吸一口凉气，止住了喝彩之声。
这一锤锤下，带着破空之声，若是被砸中只怕要当场吐血三升，小命难保了。
却在这时，青年男子勾唇一笑，扬手撒出一把白色细粉，铁锤尚在半空中，大汉一时没有防备，猛吸了一口白粉进去。
下一刻，铁锤落到地上，却是无力感泛泛。大汉也跌跪在地上，一手紧握锤把，一手捂着胸口，似是极为痛苦。
接着，青年男子缓缓走到大汉背后站定，举剑刺出，剑尖由后背入自心口出，贯穿大汉整个胸膛。
这一剑出手干净利落，丝毫不见方才的乏累疲惫，大汉双目圆睁，“哇”地呕出一大口鲜血，偏倒在格斗场上，生息渐弱。
“好！好——！”
“厉害啊！！！”
“老子就说他能赢了那个铁大锤！看啊——哈哈哈！”
随着大汉吐血倒地，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喝彩，伴随着愉悦欢快的口哨声，格斗室内爆发出一阵高潮。
而格斗场上，刚才胜出的那名剑修则是淡淡地朝周围点了一圈头。
他看了看地上的大汗，摊开了手中的粉包，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带着几分胜利的喜悦以及……冷意。
这便是斗志吗？
原来如此。
斗武斗志若是放在外面，便只能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斗武”。但在“极夜”这个地方，便能“斗志”
无论是暗器、毒粉，只要能使出来，那便是你的能力，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着说你卑鄙无耻、阴险下流，因为——死生由命嘛。
这可真是……
格斗场上的大汉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不知是哪位领路或者管埋的兄台赚了这个钱。
时子墨道:“师尊，走吧。极夜这个地方，这些事情都很正常。”
沈无际道:“所以你待会也要跟挑战你的鬼打得不死不休？”
时子墨道:“师尊担心我？”
“……”
时子墨道:“师尊放心，徒儿不会给师尊丢脸的。”
“师尊你担心我就……”
沈无际看了看，除了他们进来时的红帘门，室内其余两道门，左右各一道。
沈无际问道:“去哪边？”
时子墨拉着他往右边走，被打断后立刻乖乖改口，道:“这边。”
沈无际便跟着他走了。
时子墨看出他不太喜欢这种比武，边走边道:“刚才那些，师尊不必放在心上，他们既然会上场比试，那都是早有或死或生的打算。”
沈无际自然知道是这样，但还是感觉有些不太能接受。
沈无际道:“我知。不过他们比武若是势均力敌，迟迟分不出胜负，又该如何？”
时子墨道:“打到其中一方死了即可。”
这便是要不死不休啊，沈无际尚未言语，两人已经穿过过道上杂乱的人群，走到了一道灰帘之前。
又是一阵嘈杂之音入耳，不过却与之前所闻有所不同。沈无际细细一听，听见的都是:“赌大！赌大！！”
“小！买小——”
两人正准备掀开帘子走进去。
忽然，沈无际听到了两声不同的声音。
“吱——吱吱——。”
在他们身后，像是有狐狸的声音。
沈无际回头一看，一个邪俊至极、妖惑众生的和尚站在人群外围，怀里还藏着一点雪白。
看到他们望向自己，和尚不情不愿地扯起了一点嘴角，默不作声的将怀里抱着的雪白灵狐好奇的小脑袋按了一下，藏在了宽袍里面。
时子墨的目光随着沈无际的动作而动，他也看到了上次在踏仙山被他一脚踹废的丑和尚。
眼见这位也在，君岩只好真诚地微微一笑，弯腰颔首道:“竟然在这里遇到了阁下，幸会。”
沈无际眉毛一挑，他发现君岩在伪装与看穿别人的伪装这方面，拥有着极高的天赋。
沈无际笑眯眯道:“好巧，君岩上神。”
眼角突然瞄见了一道身影，沈无际猛的睁大眼睛看了过去，却只看到茫茫攒动、笑骂一团的人群。
是他的错觉吗？
刚才好像看到了齐无晟，齐无晟怎么会在这里呢？
或许是他看错了吧。
君岩额间冷汗一滚，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上次挨了时子墨那一脚，令他如今看到时子墨就心下胆怯、心生退意。
况且他的阿狸如今已经修成了五尾，可不能叫人看了去。
他将雪白的狐狸五条尾巴尽数藏于衣袍之下，道:“公子言重了，我哪里还算得上，今日不过有缘相逢，在下先行告辞。”
时子墨建议道:“滚远一点。”
君岩点点头:“好，好的。”
说完，回头便走，动作干脆，步伐利落。
沈无际: “…………”
君岩又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容貌露出来？
不过他这人可日日变换相貌，也应当无人知他真容，所以应当不用刻意隐藏。
但，极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